留鬍子法官
㈠ 法官的法袍代表了什麼(下)
司法現在經常在政府與人民之間充當中立的裁判,所以它承擔著更大的使命,而且這個使命不容易承擔。司法操縱著生殺予奪的大權,這樣巨大的壓力承受在一個常人的肩膀上,人們往往覺得心裡不塌實,所以需要把這個常人加以包裝,包裝得和人不一樣。頭發一定要怪怪的,衣服要不同,這樣無論給衣服之內的人還是衣服之外的人都有強烈的警醒,那就是說我做的工作不是一個平常的工作,我所做的工作涉及到人命關天的的事情,我所做的工作涉及到法律准則的統一,這么重要的工作我一定要認真的做。穿上這套衣服以後,其他的人也會對他有強烈的期望。我想這是把法官營造得非常奇特非常不一樣的作用。
軍警式的制服所營造的氣氛,就比較簡單了,那是一種工具化的氣氛。穿這身衣服的人其實沒什麼了不起,他不過是個服務的角色,他是完整我們另外某種價值的輔助性的角色。中國的法院一直處在權力的邊緣,司法機關在長期的計劃經濟時代,只不過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工具。我是1978年開始學法律的,進學校前還是作為絕密專業招生,一定是苦大仇深出身的人才可以學法律。進去以後就教育我們要做無產階級專政的「刀把子」,法律教育的目的就是把一個人磨得鋒利,「黨指到哪兒就砍到哪兒」「社會主義一塊磚,東南西北任黨搬」。我們看到長期以來司法機關的角色,法律人的角色,就是服務者。52年為反右服務,56年為反胡風服務,57年為反右服務,58年為大躍進服務,「三馬齊出動,擰成一股繩,下去一把抓,回來再分家」。我們現在看當時的報紙很好笑,但都是現實。66年為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服務,服務不長時間,法院就被軍管了。我還曾接到一個當事人寄來的當時的判決書,判處他反革命罪,這個判決是山東煙台軍分區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法委員會作出的。當然文革以後恢復法院,為改革開放服務,後來為商品經濟服務,為市場經濟保駕護航,現在又為西部大開發服務。法院總是個次要的角色,並不是個神聖化的角色,如此次要的角色當然不需要那樣奇特的包裝,所以穿了一身軍警服。這是我們說的第一個層面的含義,法官是一個特殊的神聖化的角色還是一個工具化的角色。
第二個方面的含義是穿著法袍的人有一種獨立感,他是獨立的職業,獨立的人。司法的角色象徵著獨立性,法官的最重要的品質是獨立。為什麼司法要獨立?其實每一個法官要獨立,是因為法官處理案件,行使權力只在法庭之中。在法庭中行使權力的過程需要一種對人的觀察。比如在司法過程中,我們為了查清案件的事實。離不開當面鑼對面鼓地觀察。證人在作證之前要宣誓,宣誓之後法官會向他反復強調,你已經向上帝宣誓了,現在你說的話如果有假的話,你不只是對我撒謊,你是對上帝撒謊。這對人心理上有警醒感,這是非常重要的。我們現在是辯證唯物主義,天不怕地不怕,向毛主席宣誓也沒有所以我們現在偽證特別多。當偽證率很高的時候,說明一個民族道德,倫理層次的下降。
證人在作證時,法官要觀察他有沒有作偽證,神色怎麼樣。我們古代有句話「以五聲聽獄訟」,為什麼他臉紅,為什麼他口吃,為什麼發抖?這時法官必須當面觀察當面判斷,這樣的職業需要長期以來在法庭積累的經驗。在西方國家,尤其在美國和英國,對法官的選擇是非常講究的。有一句古老的諺語叫「法官老的好,律師少的俏」。法官越老越好,老的才有經驗,老了才能對人情世故作出一些判斷。我曾經說我人生中最大的災難就是在大學畢業實習期間去讓我去處理離婚案子,我怎麼去處理?我還勸大家,「一日夫妻百日恩」。像我這樣一個嘴上無毛,從沒結婚的人怎麼給人家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在英美國家,包括香港,通常不會出現40歲以下的法官,通常從執業十年以上的律師或者檢察官隊伍里選任。
一個法官最不好的是容易被迷惑,經常心裡拿不準。從前有個法官,聽完原告的陳述後對原告說:「你說的對太有道理了。」再聽被告說,說完了,對被告說:「你說得對呀,你說得真有道理。」旁邊的書記員說:「法官大人,不可能兩方面都的對的,因為他們是對立的。」法官說:「哦,搞了半天原來是你說的最對。」法官需要良好的判斷力,法官這個角色不需要搞年輕化。當然年老的需要有一個補償,這個補償是法官基本上沒有退休年齡的限制,不能強制退休。美國的霍姆斯大法官62歲擔任最高法院大法官,一直干到91歲。他一坐在法庭上,白鬍子,白頭發,黑法袍,真正給人一種司法的威嚴,這能帶來一種重要的效果。有時候司法處理的問題,不一定有很明確的是與非,沒有什麼真理不真理的問題,司法所解決的問題不過是一種平衡術,這就是為什麼古羅馬人給法律下的定義是「一種公正善良的藝術」。這樣的藝術需要偉大的藝術家來表演。
說明這個道理的一個經典案例是婦女有沒有權力墮胎的問題,女權主義者們的口號是「我的身體我的自由」,老娘要把肚子里的東西做了你管得著嗎?法律,什麼法律!都是臭男人們制定出來限制我們女人的,兩千來的法律歷史都是一部男人欺壓女人的歷史。那天我給我們00級新生開迎新講座,我一看不得了,這屆女生佔百分之六十多了吧,相當可怕。我作為一個男教師深感憂慮。將來恐怕法律要變成女人的聲音了,現在法律基本上還是男人主導的聲音。女同胞認為不允許墮胎的法律是對她們一種不合理的限制。有道理,這種要求一點也不過分。另一方面,保守人士看來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這不是殺人嗎?當然是殺人。搞法律的人在那裡搞了個虛偽的說法,認為人的生命從出生之時開始,這是虛構的東西。真是這樣嗎?不,人的生命是從受孕開始,沒有上半場哪有下半場,沒有十月懷胎,那有一朝分娩。那不是生命是什麼?你為什麼要懲罰在大街上殺人的人,為什麼不懲罰在醫院殺人的人?有區別嗎?我看有區別,區別就是在大街上殺人時對方可以反抗,可以正當防衛,而在醫院殺人這個小生命從來不跟你交涉,從來不搞正當防衛。選擇更殘忍的方式殺人者難道不更應該受到懲罰嗎?我想問問大家這裡面有道理嗎?不。其實法官很難判決這樣的案件,這是一個所謂的「艱難案件」。但法官又不能不判,這時唯一可以求助的是法官的崇高威望。實際上這樣的判決無法獲得人民普遍真正的擁護。現在我最不喜歡法院系統流行的一句口號是:做人民滿意的好法官,做人民滿意的好法院。現在法院正在開展這樣的所謂的「雙滿意」的活動,還要評「雙滿意」標兵。怎麼可能是雙滿意,叫人民都滿意,最多隻有一半的人滿意,那就是勝訴的當事人滿意,敗訴一方的人覺得不滿意,有時甚至勝訴的一方也不見得都滿意,因為許多人覺得勝得還不夠,勝得不過癮可見司法常常在一條艱難的路途上跋涉,作出判斷,在這種情況下,法官,法院必須要有崇高和獨立的地位。
在我們國家這種獨立還不具備。我們講司法獨立,講法院獨立,基本上講的是整個法院系統獨立於外部,而基本上不講法院個人的獨立。有一種說法:現在的法官你控制他還這么差,搞司法腐敗,什麼大蓋帽兩頭翹,吃了原告吃被告,原告被告都吃完,還說法制不健全。我自己正在做個論證,希望人們意識到這種思路可能導致惡性循環,會使我們的法官素質越來越低而不是越來越高。大家想想,我們的最高人民法院在1988年下半年的時候對外招考十名高級法官,我知道那個高級是什麼意思,就是處級法官處級審判員。當然從外面招進去就是處級,那對最高法院來說也是破例。然後報紙,電視都來宣傳,最高法院招十名高級法官,條件是大學從事法律教學的正教授,研究所里從事法律研究的正研究員。一級律師,國家機關從事法律工作正處級以上幹部,最後一條是北京戶口。上有一篇文章對最後一條做出批評,題目是《北京是誰的首都》。認為最高法院的這種做法有一種地域歧視。這樣的招法官的做法受到了社會的普遍冷落。到報名那一天,最高法院的工作人員一大早就非常興奮的擺桌子,擺椅子,新聞媒體的「大炮」都架在門口了,天啊,幾天下來就只有幾個人報名。(笑聲,掌聲)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中國最神聖的司法殿堂對這些學者律師毫無吸引力?而在西方國家,被人們任命為最高法院的法官那簡直是全國甚至全世界矚目的事情,是多麼光榮而神聖的選擇。可是在中國沒有人報。我曾經問過我的幾個同事為什麼不去報,他們說「去哪兒干嗎」?真的是這樣,我跟同學們講過,全國最好的一個位置就是北大法學院的教授,,比那些高官們好得多,收入比他們高,而且還自由,到最高院干嗎?到最高院我可以發表我的文章嗎?不,你發表文章要謹慎,因為人家會以為你代表最高法院,所以最好不要寫文章了。到最高法院做個審判員,我能夠寫體現我的個性的判決書嗎?我應點語言的追求,引證一點國外的判決注釋里有點外文。不行!能不能要求庭長別審我的判決書了,我的判決書是我的判決書,不是庭長的。不行。現行的官僚體系不允許有這樣的個性化的行為存在。那我去干嗎?我在這兒挺好的,從來不會發表文章還要院長審查通過。在最高法院那個毫無個性的機器里做一個毫無個性的螺絲釘,我不去!
法官的獨立性是法官得以公正,得以在社會中展現正義力量的非常重要的保障,而我們現行的法官制度是官僚化,等級化的法官制度,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法官法》修改過程中,草案中有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實行法銜制度」。當時我問法銜制是什麼意思,回答是:因為現在法官外表上看不出來什麼級別,體現不出等級,所以要借鑒軍隊的做法,在外表上加以區別,比如一級大法官,一個大星,二級大法官兩個星。我說你們現在服飾夠別扭的了,還要搞一個法銜制。軍隊為什麼要搞軍銜制,因為軍隊最重要的是服從,軍人應該很清楚的知道應該服從誰,應該指揮誰,那不需要兩個人認識,只要用軍銜來區分級別,以便確立軍隊里的等級,這是軍隊勝利的前提條件。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條: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但是法官需要這個特色嗎?我們現在在實行四等十二級的制度,不斷暗示法官級別,暗示高級法官可以支配低級法官,低級法官要服從高級法官。司法的行政化非常嚴重,最重要的表現是等級化。科舉制的長期實行使我們今天建立了一個新制度的想像力受了極大的局限,我們設法想像除了官這套評價體系以外還有什麼別的評價體系。比如醫院有處級,局級,副部級,和尚杭州靈隱寺的主持是局級和尚,是政協常委。大學也是,前一段時間我們的報紙登著「教育部決定北京大學是副部級大學,我校校長黨委書記享受副部級待遇」。我說北大真是降尊紆貴,多麼有尊貴的學校,歷史比國家歷史還長,校長地位絕不比國家元首低,何必搞個副部級來當。哈佛大學校長從不把國家總統放在眼裡,他也是個「總統」啊,他的名號和總統的名號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他指揮下的「小國家」歷史比美國的歷史可悠久得多。那才是一個大學的尊嚴。
法袍的第三個寓意是,在法袍這一古老的服裝樣式下,法官必須要維護一個職業的完整,維護行業的悠久傳統,它提醒著我們這種角色的特色。這就涉及到法治的問題。在許多國家裡你會發現,不同的行業對社會變革的反映不盡相同,有的行業喜歡變革,喜歡進步。比如年輕人喜歡社會進步,社會變革;文學家很喜歡社會動盪,詩人很少有人寫歌舞昇平的詩寫出千古詩名的,偉大的詩人都是寫人類的痛苦,社會的動盪,所謂國家不幸詩人幸;當然職業革命家喜歡革命;歷史學家喜歡革命,現在社會平和了,我想寫當代史的人簡直無聊透頂,只能年復一年地寫:「國民生產總值增長了」,誰看啊!但是法律這個行業偏偏培養一個人保守,穩定,不那麼激進,千方百計維護既定價值的習性。可以說,今天所說的「法治」之所以得到人們越來越多的嚮往,是因為它最大的好處是讓我們受到某種過去的規則的制約。法治有幾條黃金定律,一是「法無明文規定不為罪」,法律沒有規定的,你盡管去做,沒有人會懲罰你。「法不溯及既往」從前我們審判林彪,四人幫,覺得那是國家法制民主的里程碑,今天回過頭一看,好象還是存在某些問題。因為審判時用的1979年制定的法律,而他們犯那些有罪的事都是文革期間,這就違反了法治的原則,開了一個相當不好的先例。規則一定是提前存在的,行為是後來發生的,這樣的法律才可以遵循。法官每遇到一個案件,他不由自主的就回頭看,看過去發生的種種,看有沒有法律的規定。這個法律在有些國家能延伸到兩百年前,在英國有些法官,現在還在引用14世紀的法律或判例。托克維兒說:「英國人喜歡他們的法律並不是因為他們的法律好而是因為他們的法律老,」老的才是好的。《封神演義》里的申公豹腦袋被人砍下來了,後來發現砍錯了又給安上去,結果安倒了,臉到後面去了。申公豹走路的時候往前走就是往後走,往後走才往前走。我們今天的語言里也有,說未來的時候我們說「今後」,說過去的時候我們說「從前」我們的文化到底後走還是朝前走搞不清楚。我們的記年方式和西方人不一樣,西方公歷永遠向前走,我們六十年一甲子,是繞著圈子走。
法律家就是不停的朝後看,總是用過去的規則來限制今天的行為。當政治家頭腦發熱的時候。法律學家總是拽拽他的衣袖或者給他當頭棒喝。這種穩健的保守主義在許多社會里創造了重要的價值。加上法官年齡老的特徵就使得法律家保守的特徵更顯露無遺。另外,又加上法官不受民意制約,更使得法官可以深謀遠慮。在每個這個民主的國家裡,三權之中的司法權,老百姓拿它沒辦法,總統任命法官,全國聯邦法院的法官八百多人全部由總統任命,這本身就不是一個民主的程序,而且總統一旦任命,法官就變成了斷線的風箏,總統沒辦法控制他,每個法官都保持嚴格的中立。人民沒辦法控制他,法官在他的正當行為期間終生任職。我們發現三權分離的制度是民主政體與貴族政體相互妥協的產物,尤其是在司法領域中。總統這邊,老百姓不高興他就當不了,當上了老百姓也不高興,過四年他就要下來;議會所有成員都是民選產生的,但司法老百姓就無可奈何。而且,憲法中明確規定"國會不得制定減少法官工資的法令"這是憲法里唯一規定的一個行業工資問題。國會議員是靠不住的,但有一個行業大家都認為是靠得住的那就是法官。為什麼法官不是民主產生,不受民意制約,反而是靠得住的?這是我們研究美國民主制度應該特別注意的問題。
我們現在法官穿的服飾是新派服飾,不能提醒我們注意這個古老的行業,他談不上提醒法官決策是保持連續性,要注意與傳統的契合。
前不久,我在法學院的一次演講中提到,我們現在司法制度的建設有四大矛盾,第一個大矛盾是:這個社會長期以來沿襲下來的中央動員型的治理傳統與司法獨立之間的沖突。我們喜歡最上面有核心,中間有一把手,都團結在核心周圍,服務中心工作。這種情況下,司法的中立,獨立,消極性得不到理解。第二個大矛盾是:「依法治國」要求的法院居於權力的真正核心和現在實際上法院等司法機關處於邊緣化的矛盾。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和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在黨內政治局委員都不是,只要看這一點就知道他們根本不佔決策的核心位置,這種實際的邊緣化造成了法院現在的矛盾,一方面想討好真正的權力核心,但結果是自己越來越卑下,越來越低賤;一方面為了向社會顯示他有力量,在社會中窮兵黷武,搞什麼「執行會戰」。結果愈發邊緣化。第三個矛盾是:「依法治國」要求的法律單極化和實際法律的多極化的矛盾。「依法治國」要求法律規定自成體系。是由人民代表大會制定的一套規則,由最高法院作為最終的裁判機關來加以解釋。而在實際上,有法律效應的東西多極化,我們經常看到法外有法,法上有法。比如現在流行的「雙規」,黨的紀檢部門可以讓一人在規定時間,規定地點交代問題,這涉及到人身權利,這樣的權力本來只有司法機關以及公安機關在嚴格遵循法律程序的前提下才能夠行使。法律之外分明有許多規范超越了法律。最後一個矛盾是巨大的改革熱情和相關知識積累不足之間的矛盾。我們改革熱情很大,不斷推出改革新舉措,個案監督,錯案必糾,對外招考法官,電視直播庭審,但這些措施相互矛盾相互沖突,這就證明了在相關決策者的心目中,什麼叫法庭,什麼叫法官並沒有一個清晰的了解,所以我們的目標並不清楚。
中國是一個古老的具有悠久文明傳統的國家,在追求一個更加合理的社會過程中,離不開一個良好的法律制度。我相信,司法改革可能會成為政治體制改革的一個重要的突破口,也可能是風險最小收益最大的突破口 。所以我想,在座無論是不是學法律的,都應該背負起一個義務,那就是以各自的方式推進國家的相關制度,無論是政治制度還是法律制度朝向一個民主,自由,開放,多元的方向發展。我總是想,我們國家在奧運會上可以獲得金牌的第三名,為什麼不能在民主和法制的建設上排名世界第三呢?我相信我們中國人是有這個智慧和能力的。
㈡ 關於英文名字的含義
Angela 安吉拉 天使
Diana 黛安娜 神,上帝
Jane 簡 悲憫上帝
這類名字真的很少,我只找到了這三個
其實你也可以去找一些其他的。
㈢ 怎麼評價劉松仁的演技
劉松仁是香港老牌影星,相信許多九零後的年輕人對他並不熟悉。但是八零後之前的對劉松仁非常熟悉,下面我們就來給大家分享一下關於劉松仁的演藝之路。
劉松仁出名很早,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他就加入香港麗的電視台成為當紅演員,後來麗的電視台宣布解散後加入無線電視台,當年他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扮演陸小鳳。
說到鄭少秋想必大家都應該非常熟悉,而劉松仁和鄭少秋正是同一批成名的演員,因此,他們兩人也被人經常拿出來作比較,他們都是古龍小說的男主角,鄭少秋的楚留香和劉松仁的陸小鳳都成為了一代經典。
從一幾十年以來,劉松仁塑造過許許多多不同類型的角色,除了上面所說的陸小鳳之外,還有《大時代》中的方進新,《西關大少》的周明軒,周星馳版《鹿鼎記》中的陳近南等等,都給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劉松仁一直以來給大家的印象都是低調,沉穩類型的人,在他扮演的角色當中,大多數都是睿智,眼光獨到的人物,從他的氣質就可以看出來他是一個特別有智慧的人,特別是在電視劇《天下第一》中他飾演的朱無視真的特別出彩,充分展現出他超強的演技。
更加難得的就是劉松仁與普通的明星不同,他從不喜歡出風頭,而且從不拍任何廣告。他曾接受采訪時表示,不想觀眾因為他而去買某種商品,這樣感覺有點對不起觀眾,對於一個演員來說,拍好戲才是最重要的事,這才是真正對得起觀眾。
這就是典型的具有職業道德操守的演員,現在 娛樂 圈的明星能夠做到像劉松仁一樣出瘀泥而不染的人真的是鳳毛麟角,十分敬佩劉松仁先生的人格。
有一種演員天生就帶有氣質,這使得他在塑造角色時具有先天優勢,而劉松仁就是香港演員中為數不多的天生具有大俠氣質的演員之一。
劉松仁出道很早,剛出道的他就遇到TVB大力推廣武俠劇,並且順理成章的成為《陸小鳳傳奇》的男一號,他飾演的「四條眉毛」陸小鳳瀟灑不羈,與鄭少秋的「 楚留香 」堪稱 一時瑜亮。這個陸小鳳留著兩片小鬍子,眼角閃爍著戲謔的眼神,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活靈活現。
這部電視劇為劉松仁開啟了大俠之路,從此他扮演的經典武俠形象數不勝數。
他相繼飾演了葉開、張丹楓等經典武俠人物,其中張丹楓是梁羽生先生最滿意的版本,在八十年代他與秋官被譽為最有大俠氣質的二位演員,一時名聲大噪,他更被稱為「冷峻小生」。 通過這一系列的精彩演出,劉松仁磨練了自己的演技,更與米雪成為了TVB力捧的強大CP組合,那時候的他真可謂一時爆紅,甚至有傳言他可與秋官競爭TVB一哥。
這個時候的劉松仁雖然已經展現出了嫻熟的表演技巧和表演方式,但單以演技考量尚算不上登堂入室,他的表演更多是靠自己的領悟,也就是所謂的天賦。
這一時期的劉松仁亦出演了許多現代劇與電影,而他在電影中的形象多數是偉岸的大俠,令人眼前一亮。
程小東導演的《生死決》中, 劉松仁飾演「劍聖步青雲」,瀟灑倜儻之餘又正氣十足,劍招千變萬化,但他內心並無爭霸之念,更不爭名逐利,盡顯儒俠風范。
此後他在電影中塑造了許多經典形象《鹿鼎記》的陳近南、《新少林五祖 》里的陳家洛,這些影片都為他積攢了大量人氣,但無論是劍俠、仙俠,劉松仁總是一副一身正氣的樣子,雖然這種氣質為她帶來了得天獨厚的優勢,也令他的事業陷入瓶頸。
直到21世紀劉松仁轉戰內地,終於迎來了自己的又一代表作品《天下第一》,他飾演的鐵膽神侯,權位與武藝都屬人中龍鳳,乍一看也是一派正氣的老路子,但不料 卻 是最終大反派,劇情跌宕看得頗為精彩!這使得劉松仁已經人到中年,但歲月的打磨下他的表演反而更具可塑性。
2006年,劉松仁出演《東京審判》獲得第26屆金雞獎最佳男主角提名,雖然沒得獎,但是他精湛的演技得到了很多圈內人的認可。他的現代都市劇亦廣受追捧,經典劇集《大時代》中他的表演令人側目,《名媛望族》中他的演出也令人驚嘆不已,險些拿下視帝, 但其實他已經不需要所謂的「視帝」來為自己正名。
在香港電視領域,論演技,沒幾個人比他更好,用爐火純青來形容他最合適不過了。
讓我記住這個演員名字的,必然是他在天下第一裡面的演的神侯了。
鐵膽神侯在天下第一裡面的反派形象塑造,不但經典,也讓人深表同情。
與其說敗給素心,不如說敗給人生。侄子生來就有的皇位,他罄盡心血才得到,轉瞬失去。三通開場就有的老婆,他煞費苦心才得到,轉瞬失去。養了半輩子的干兒子,說沒了就跟沒了。半輩子的好朋友,說沒了就沒了。
神侯雖然是皇子,但是是宮女生的,而且不得皇帝喜歡,所以無法繼承皇位。明朝很在乎長幼嫡庶的,參見朱允炆與朱棣。但他畢竟是王爺,身份還是很高的。他侄子皇帝當的很好啊,很清醒,懂得制衡之道,也挺不容易的。他得到了素心的心和和素心長相廝守的機會,他父皇不允許是其次,他自己也沒有爭取過啊,還是放不下權力富貴而已。
他的干兒子和乾女兒都對他忠心耿耿,是因為他的無情,野心和算計才離開他的。他的最好的朋友和兄弟沒有背叛他,離棄他,是他陷害和出賣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兄弟,推開了自己的好朋友。
他時運不濟是其次,主要是城府太深,把所有對他好的人都算計進去了,能利用都利用,擋路就殺死,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人很可怕。神侯屬於那種很努力把進度條拉到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然而迅雷總會在最後一秒告訴他下載失敗,大俠請重頭再來。
當然,網路上還有一個熱門視頻梗,也是關於劉松仁的。那就是李連傑主演的電影洪熙官裡面,這位天地會第一號大俠總舵主出場畫面了。
伴隨著一陣激動人心的BGM,咱們的天地會扛把子踩著無數把刀尖,從空中飛過,然後來了一個優雅回身,看向咱們的洪熙官同學,從空中優雅降落。
那時候,我一度相信咱總舵主絕壁是個高手,實力吊打裡面BOSS的高手。總舵主也一臉振振有詞說,我從關外帶了一把巨闕劍,要帶著新裝備去刷BOSS。瞧李連傑當時的眼神,那滿滿的崇拜啊。
然後,總舵主帶著巨闕劍,裝逼三分鍾,便領了盒飯,一度成為了武俠界真香的代言人了。我都快忘記李連傑在裡面的精彩打鬥了,但唯一記住了,就是咱們的總舵主先生了。
以上便是銀醬對劉松仁的印象了,演技實力派沒得說,希望在以後的影視劇里,看到劉松仁前輩為大家塑造更多經典形象,這里是槽流萬事屋,快來跟銀醬一起吐槽吧。
我心目中唯一的總舵主,天地會鐵血少年團恭迎總舵主,一出場就令我熱血沸騰,血氣上涌。
劉松仁是老一代香港TVB的藝人,外形俊朗,溫文爾雅,英俊瀟灑,氣場十足,為人低調,很多TVB劇作中都能看到其身影,他的演技更是深受觀眾的好評。他演繹過的角色眾多,有俠骨柔情的劍客,有出身富貴的公子,有儒雅的紳士,有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君王。可塑性極高,是一位難得的德藝雙馨的藝人。
雖然劉松仁很多時候不是男一號,但也是那種你一看到這張臉,就會把電視劇堅持看下去的人他是瀟灑隨性、西部牛仔一樣的李抑探長;他是「雄才大略」、重情重義的鐵膽神侯;他是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康熙;他是鐵骨錚錚、霸氣外露的梅汝璈。
劉松仁的成名作就是,在28歲的時候,出演的《陸小鳳》,也就是這部劇讓劉松仁一夜成名,一炮而紅。而隨後的星途就更加的順利了。出演了很多精彩的作品,每個角色都深入人心,深受大家的喜歡。而如今劉松仁已經69歲了,雖然已經沒有曾經的帥氣了,但是劉松仁也是非常的精神。
劉松仁的演技精湛,是一位德藝雙馨的演員。很喜歡他搭檔汪明荃演的《京華春夢》,他把金燕西對冷清秋的一片痴情,演繹得深 情感 人。看過結局後,讓人感嘆人世間的滄桑無情,感嘆有情人終究以悲劇收尾。感覺年輕時的劉松仁很擅長拍有情有義的公子哥,風流倜儻的樣子,是那個時代言情劇最佳的男演員之一。
你好,很高興回答你的問題:
首先我們先介紹一下,劉松仁從藝40多年,論成就,與同時期秋官不相上下。
是香港演員中極少數在兩岸三地都很吃香的演員,無論是主角還是配角,都有出彩的好作品。
不管是年輕時的冷峻帥氣、風流倜儻,還是老來後的穩重霸氣、敬業與品德,絕對能算得上是香港演員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輩。
他的演技可以形容為:登峰造極!
在香港影視圈裡,也許因為他從影以來並沒有得到官方認可的影帝頭銜。
所以筆者幾乎沒有看到他的名字在這些榜單里出現。
但他的演技絕對無可挑剔。
用「登峰造極」一詞來形容他恰如其分,他就是香港著名演員劉松仁。
劉松仁從影幾十年,演技扎實自然,他是自帶強大戲勢的演員。
同時為人低調,極少接受媒體的采訪,和參加一些活動,屬於把演戲當成一個簡單工作的人,值得敬重!
2006年,劉松仁參演高群書執導的電影《東京審判》,飾演中國法官梅汝璈。
憑借《東京審判》他提名了第26屆金雞獎最佳男主角,雖未獲獎,但是深厚的演技得到認可。
如今已經年僅七旬,劉松仁拍戲還是十分敬業。
2017年播出的電視劇《繼承人》,飾演貪婪自私的律師事務所創辦人鍾克明。
除了文戲,拍攝時鍾克明有一場從樓梯上滾落下來的戲。
為了能讓這個情節更加真實,劉松仁拒絕讓替身出演,親自從幾十級的樓梯上滾落下來。
所以不得不讓人敬佩這樣一種演員。
劉松仁從藝40多年,論成就,與同時期秋官不相上下。
是香港演員中極少數在兩岸三地都很吃香的演員,無論是主角還是配角,都有出彩的好作品。
不管是年輕時的冷峻帥氣、風流倜儻,還是老來後的穩重霸氣、敬業與品德,絕對能算得上是香港演員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輩。
在香港影視圈裡,也許因為他從影以來並沒有得到官方認可的影帝頭銜。
所以筆者幾乎沒有看到他的名字在這些榜單里出現。
但他的演技絕對無可挑剔。
用「登峰造極」一詞來形容他恰如其分,他就是香港著名演員劉松仁。
劉松仁從影幾十年,演技扎實自然,他是自帶強大戲勢的演員。
同時為人低調,極少接受媒體的采訪,和參加一些活動,屬於把演戲當成一個簡單工作的人,值得敬重!
2006年,劉松仁參演高群書執導的電影《東京審判》,飾演中國法官梅汝璈。
憑借《東京審判》他提名了第26屆金雞獎最佳男主角,雖未獲獎,但是深厚的演技得到認可。
如今已經年僅七旬,劉松仁拍戲還是十分敬業。
2017年播出的電視劇《繼承人》,飾演貪婪自私的律師事務所創辦人鍾克明。
除了文戲,拍攝時鍾克明有一場從樓梯上滾落下來的戲。
為了能讓這個情節更加真實,劉松仁拒絕讓替身出演,親自從幾十級的樓梯上滾落下來。
不得不讓人敬佩這樣一種演員。
我第一次看劉松仁的電影就是豪俠,太帥了,基本上就是古代版的小馬哥,吳宇森大力歌頌的男兒風范。是以真正的「豪俠」並非神刀張三,而是俠氣沖天的殺手青衣(劉松仁)。他雖潦倒落魄、輕信世人、然重情重義、詼諧多智,甚至甘願為不過緣慳幾面的知己賠上自家性命!如此人物,不僅編導偏愛,觀眾更會為之心折!
一位真正的演員或者一個歌手,都應該有其所謂的底線和原則。
可是縱觀整個 娛樂 圈為求上位,不惜炒作、拋棄大義的人比比皆是;追求利益、追求刺激失去做人的根本也是數不勝數;有錢、有權的興風作浪,一些新生演員只顧賣弄浮誇,在好的特效也無法比擬老演員的經典演技
要說一位演員該是什麼樣子的,我覺得劉松仁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盡管未獲得電影金像獎,但在我心中已然是一位影帝!
最讓人熟悉得應該是那部古裝武俠劇,《天下第一》中以「忠義」著稱的鐵膽神侯了
為愛情而痴情,願意放棄一切的尊嚴、地位,這是多少女人所想要的。
無論是前者為百姓、心繫天下的神侯,還是後者篡權奪位的邪惡之人,他都能自然得隨意切換,好似一切都瞭然於胸,所體現的演技只不過是順著他心中所念所想而已,這是他長年積累下的結果,一個穩重又不急不緩地演繹著這個人物,同時卻把這個人物的性格展示地淋漓盡致
這種被圈內認同的演技,肯定是與他自身努力離不開的 。對於劉松仁來講,其實初入影視圈時也有過浮躁不安,對於演技也是敷衍了事,無法鑽研
可是到了一定年紀後,劉松仁醒悟了,明白了自己的擔當,更懂得演技是一輩子的事情,同時也是自己的一份責任,於是放下浮躁,不問功與利。
演戲時再不玩樂,認真恭敬得做好每分每秒,尊敬每個演員,後來為提高演技更是出國深造,著實讓人佩服!
在這里不得不再說一部,那就是《東京審判》,這也是我所看過的電影中印象最深的之一,劉松仁所飾演的梅汝璈在片中,為祖國利益而據理力爭所表現出得錚錚鐵骨的血性,無疑也是這影片最精彩之處,最後硬是不認輸勸服各位法官,終將東條英機等7名戰犯處於死刑
雖然這部電影只是讓他獲得金雞獎最佳男主角提名,但是他精湛的演技可是受到了圈內廣泛得認可
如今劉松仁已經快70了,拍戲上卻絲毫沒有鬆懈,在拍攝《繼承人》時,他拒絕採用替身,親自從幾十節樓梯滾落下只求情節逼真,這是非常得敬業!而且為人低調,早些90年代時已經結婚,與妻子也是恩愛了幾十年
劉松仁老師也演過《步步驚心》中那個氣場十足康熙、《鹿鼎記》中陳近南陳總舵主等,我想,現在極少有人會像劉松仁老師這樣對演戲如此敬業的,作為觀眾我們也喜歡這樣有實力的演員,他確實贏得了我們的掌聲!
印象最深的是 《新少林五祖》裡面演紅花會總舵主 出場超級氣派飛空降臨拿著一把寶刀斬妖除魔!鏡頭一轉就掛了……
㈣ 《復活》中審問的片段
瑪特維終於來了。還有那個脖子很長的瘦民事執行吏,下嘴唇撇向一邊,趔趄著走進陪審員議事室。
這個民事執行吏為人正直,受過高等教育,但不論到哪裡都保不住位置,因為他嗜酒成癖。三個月前,他妻子的保護人,一位伯爵夫人,給他謀得了這個職位,他總算保持到現在,並因此覺得高興。
「怎麼樣,諸位先生,人都到齊了嗎?」他戴上夾鼻眼鏡後,從眼鏡上方向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說。
「看樣子全到了,」快樂的商人說。
「讓我們來核對一下,」民事執行吏說。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開始點名,有時越過眼鏡有時透過眼鏡看看被點到名的人。
「五等文官尼基福羅夫。」
「是我,」那個相貌堂堂、熟悉各種案情的先生答應。
「退役上校伊凡諾夫。」
「有,」那個身穿退役軍官制服的瘦子回答。
「二等商人巴克拉肖夫。」
「到,」那個和顏悅色、笑得咧開嘴巴的商人答道。「都准備好了!」
「近衛軍中尉聶赫留朵夫公爵。」
「是我,」聶赫留朵夫回答。
民事執行吏越過眼鏡向他瞧瞧,特別恭敬而愉快地向他鞠躬,藉此表示聶赫留朵夫的身分與眾不同。
「上尉丹欽科,商人庫列肖夫,」等等,等等。
少了兩個人,其餘的都到了。
「諸位先生,現在請出庭,」民事執行吏愉快地指指門口,說。
大家紛紛起身,在門口互相讓路,進入走廊,再從走廊來到法庭。
法庭是一個長方形大廳。大廳一端是一座高台,上去要走三級台階。台中央放一張桌子,桌上鋪一塊綠呢桌布,邊緣飾著深綠色穗子。桌子後面放著三把麻櫟扶手椅,椅背很高,上面雕有花紋。椅子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個金邊鏡框,框里嵌著一個色澤鮮明的將軍全身像①。將軍的軍服上掛著綬帶,一隻腳跨前一步,一隻手按住佩刀柄。右牆角上掛著一個神龕,裡面供著頭戴荊冠的基督像,神龕前面立著讀經台。右邊放著檢察官的高寫字台。左邊,同高寫字台對稱,遠遠地放著書記官的小桌,靠近旁聽席有一道光滑的麻櫟欄桿,欄桿後面是被告坐的長凳。現在凳子還空著沒有人坐。高台的右邊放著兩排高背椅,那是供陪審員坐的,高台下面的幾張桌子是給律師用的。大廳被欄桿分成兩部分,這一切都在大廳的前半部。大廳的後半部擺滿長凳,一排比一排高,直到後面的牆壁。法庭後半部的前排長凳上坐著四個女人,又象工廠的女工,又象公館里的女傭,還有兩個男人,也是工人。他們顯然被法庭的庄嚴肅穆氣氛鎖住了,因此交談時怯生生地壓低聲音。
①指沙皇像。
陪審員們一坐好,民事執行吏就趔趄著來到法庭中央,彷彿要嚇唬在場的人似的,放開嗓門叫道:
「開庭了!」
全體起立。法官紛紛走到台上:領頭的是體格魁偉、留絡腮鬍子的庭長,然後是那個臉色陰沉、戴金絲邊眼鏡的法官。此刻他的臉色更加陰沉,因為他在出庭前遇到在當見習法官的內弟,內弟告訴他說,他剛才到姐姐那裡去過,姐姐向他宣布家裡不開飯。
「看來咱們只好上小飯店去吃飯了,」內弟笑著說。
「有什麼可笑的,」臉色陰沉的法官說,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
最後上去的法官就是那個向來遲到的瑪特維。他留著大鬍子,一雙善良的大眼睛向下耷拉著。這個法官長期患胃炎,遵照醫生囑咐今天早晨開始採用新的療法,因此今天他在家裡耽擱得比平時更久。此刻他走上台去,臉上現出專注的神氣,因為他有一個習慣,常用各種不同方式預測各種問題。此刻他就在占卜,要是從辦公室到法庭扶手椅座位的步數可以被三除盡,那麼新的療法定能治好他的胃炎,要是除不盡,那就治不好。走下來是二十六步,但他把最後一步縮小,這樣就正好走了二十七步。
庭長和法官穿著衣領上鑲有金線的制服,走上高台,氣勢十分威嚴。他們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彷彿都為自己的威嚴感到不好意思,慌忙謙遜地垂下眼睛,坐到鋪著綠呢桌布後面的雕花扶手椅上。桌上豎立著一個上面雕著一隻鷹的三角形打擊器,還放著幾個食品店裡盛糖果用的玻璃缸和墨水瓶、鋼筆、白紙以及幾支削尖的粗細鉛筆。副檢察官隨著法官們進來。他還是那麼匆匆忙忙,腋下夾著公文包,還是那麼拚命擺動一隻手,迅速走到窗邊自己的座位上,一坐下就埋頭翻閱文件,充分利用每一分鍾時間為審案做著准備。副檢察官提出公訴還是第四次。他熱衷於功名,一心向上爬,因此凡是由他提出公訴的案子,最後非判刑不可。這個毒死人命案的性質他大致知道,並且已擬好發言提綱,不過他還需要一些資料,此刻正急急忙忙從卷宗中摘錄著。
書記官坐在台上另一角,已把可能需要宣讀的文件准備好,然後把昨天才弄到手和閱讀過的一篇查禁的文章重讀了一遍。他想跟那個同他觀點一致的大鬍子法官談談這篇文章,在談論以前再好好看一遍。
庭長翻閱了一些文件,向民事執行吏和書記官提出幾個問題,得到肯定的答復,就傳被告出庭。欄桿後面的那扇門開了,兩個憲兵頭戴軍帽,手拿出鞘的佩刀,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三個被告,先是一個紅棕色頭發、臉上有雀斑的男人,再是兩個女人。那男人穿著一件長大得同他的身材極不相稱的囚袍。他一邊走進法庭,一邊叉開兩手的大拇指,用手緊貼住褲縫,使過分長的衣袖不致滑下來。他眼睛不看法官和旁聽者,卻注視著他繞過的長凳。他繞過長凳,規規矩矩地坐在邊上,留下位子給別人坐,然後眼睛盯住庭長,頰上的肌肉抖動起來,彷彿在嘟囔著什麼。跟在他後面進來的是個年紀不輕的女人,身上也穿著囚袍。她頭上包著一塊囚犯用的三角頭巾,臉色灰白,眼睛發紅,沒有眉毛,也沒有睫毛。這個女人看上去十分鎮定。她走到自己的位子旁邊,長袍被什麼東西鉤住。她不慌不忙小心地把它摘開,坐下來。
第三個被告是瑪絲洛娃。
瑪絲洛娃一進來,法庭里的男人便都把目光轉到她身上,久久地盯住她那張白嫩的臉、那雙水汪汪的黑眼睛和長袍底下高高隆起的胸部。當她在人們面前走過時,就連那個憲兵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直到她坐下。等她坐下了,憲兵這才彷彿覺得有失體統,慌忙轉過臉去,振作精神,木然望著窗外。
庭長等著被告坐好;瑪絲洛娃坐下來,他就轉過臉去對書記官說話。
例行的審訊程序開始了:清點陪審員人數,討論缺席陪審員問題,決定他們的罰款,處理請假陪審員的事,以及指定候補陪審員的名單。然後庭長折攏幾張小紙片,把它們放到玻璃缸里,這才稍稍捲起制服的綉花袖口,露出汗毛濃密的雙手,象魔術師似的摸出一張張紙條,打開來,念著紙條上的名字。隨後庭長放下袖口,請司祭帶陪審員們宣誓。
司祭是個小老頭,臉上浮腫,臉色白中帶黃。他身穿棕色法衣,胸前掛著金十字架,法衣一側還別著一個小勛章。他慢吞吞地挪動法衣里的兩條腫腿,走到聖像下面的讀經台旁。
陪審員們都站起來,往讀經台擠去。
「請過來!」司祭用浮腫的手摸摸胸前的十字架,等陪審員們走過去。
這個司祭任職已超過四十六年,再過三年就要象大司祭前不久那樣慶祝任職五十周年了。自從陪審法院開辦以來①他就在區法庭任職,並感到十分自豪,因為由他帶領宣誓的已多達幾萬人,而且到了晚年還能為教會、祖國和家庭出力。他死後不僅能給家人留了一座房子,而且還有不下於三萬盧布的有息證券。他在法庭里帶領人們憑福音書宣誓,而福音書恰恰禁止人們起誓,因此這項工作是不正當的。這一點他可從來沒有想到過。他不僅從來不感到於心有愧,而且還很喜愛它,因為可以藉此結識許多名流。今天他就認識了那位名律師,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他只辦了擊敗那個帽子上戴花的老太太一案,就凈到手一萬盧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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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俄國在一八六四年實行司法改革,成立陪審法院,刑事案件公開審判。
等陪審員都順著台階走到台上,司祭就側著花白頭發的禿頭,套上油膩的聖帶,然後理理稀疏的頭發,向陪審員們轉過臉去。
「舉起右手,手指這樣並攏,」他用蒼老的聲音慢吞吞地說,舉起每個手指上都有小窩的浮腫的手,手指並攏,象捏住什麼東西。「現在大家跟著我念,」他說著就領頭宣誓:「憑萬能的上帝,當著他神聖的福音書和賦與生命的十字架,我答應並宣誓,在審理本案時……」他說一句,頓一頓。「手這樣舉好,不要放下,」他對一個放下手來的年輕人說,「在審理本案時……」
留絡腮鬍子的相貌堂堂的人、上校、商人和另外幾個人,都遵照司祭的要求舉起右手,並攏手指,而且舉得很高很有精神,看上去很高興,可是其他的人似乎有點勉強,不大樂意這樣做。有些人念誓詞念得特別響,彷彿有意在挑釁說:「我照念就是了,照念就是了。」有些人只是喃喃地動動嘴巴,落在司祭後面,後來忽然驚覺了,慌忙趕上去。有些人惡狠狠地使勁捏攏手,彷彿怕落掉什麼東西。有些人把手指松開又捏攏。個個都覺得別扭,只有小老頭司祭滿懷信心,自以為在干一件有益的大事。宣誓完畢,庭長請陪審員們選出一名首席陪審員來。陪審員們紛紛起立,擠在一起走進議事室。一到議事室,他們都立刻掏出香煙,吸起煙來。有人提議請那位相貌堂堂的紳士當首席陪審員,大家立刻贊同。他們丟掉或者捻滅煙蒂,回到法庭。當選的首席陪審員向庭長報告誰當選,大家又回到原位,跨過別人的腳,在兩排高背椅上坐好。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毫不耽擱,氣氛十分庄嚴。這種有條不紊、一絲不苟的儀式使參加者都很滿意,更加堅信他們是在參加一項嚴肅而重大的社會工作。這一點聶赫留朵夫也感覺到了。
等陪審員們一坐好,庭長就向他們說明陪審員的權利、責任和義務。庭長講話的時候不斷改變姿勢,一會兒身子支在左臂肘上,一會兒支在右臂肘上,一會兒靠在椅背上,一會兒擱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會兒弄齊一疊紙,一會兒摩挲裁紙刀,一會兒摸弄著鉛筆。
庭長說,陪審員的權利是可以通過庭長審問被告,可以使用鉛筆和紙,可以察看物證。他們的責任是審判必須公正,不準弄虛作假。他們的義務是保守會議秘密,不得與外界私通消息,如有違反,將受懲罰。 庭長講話完畢,就向幾個被告轉過身去。
「西蒙·卡爾津金,站起來,」他說。
西蒙緊張地跳起來,頰上的肌肉抖動得更快了。
「你叫什麼名字?」
「西蒙·彼得羅夫·卡爾津金,」他粗聲粗氣地急急說,顯然事先已准備好了答辭。
「你的身分是什麼?」
「農民。」
「什麼省,什麼縣人!」
「土拉省,克拉比文縣,庫比央鄉,包爾基村人。」
「多大年紀?」
「三十三歲,生於一千八百……」
「信什麼教?」
「我們信俄國教,東正教。」
「結過婚嗎?」
「沒有,老爺。」
「做什麼工作?」
「在摩爾旅館當茶房。」
「以前吃過官司嗎?」
「從來沒有吃過官司,因為我們以前過日子……」
「以前沒有吃過官司嗎?」
大家都恭恭敬敬地用心聽著。那個商人周身散發出酒氣,勉強忍住飽嗝,聽到一句話,就點一下頭表示贊成。
「上帝保佑,從來沒有吃過。」
「起訴書副本收到了嗎?」
「收到了。」
「請坐下。葉菲米雅·伊凡諾娃·包奇科娃,」庭長叫下一個被告的名字。
但西蒙仍舊站著,把包奇科娃擋住。
「卡爾津金,請坐下。」
卡爾津金還是站著。
「卡爾津金,坐下!」
但卡爾津金一直站著,直到民事執行吏跑過去,側著頭,不自然地睜大眼睛,不勝感慨地低聲說:「坐下吧,坐下吧!」
他才坐下來。
卡爾津金象站起來時一樣快地坐下,把身上的長袍裹裹緊,頰上的肌肉又不出聲地抖動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庭長不勝疲勞地嘆了口氣,問第二個被告,眼睛不瞧她,只顧查閱著面前的文件。對於庭長來說,審理案件已是家常便飯,若要加速審訊,他可以把兩個案件一次審完。
包奇科娃四十三歲,出身科洛美諾城小市民,也在摩爾旅館當茶房。以前沒有吃過官司,起訴書副本收到了。包奇科娃回答問題非常潑辣,那種口氣彷彿在回答每句話時都說:「對,我叫葉菲米雅,也就是包奇科娃,起訴書副本收到了,我覺得挺有面子,誰也不許嘲笑我。」等庭長一問完,包奇科娃不等人家叫她坐,就立刻自動坐下。
「你叫什麼名字啊!」好色的庭長特別親切地問第三個被告,「你得站起來,」他發現瑪絲洛娃坐著不動,和顏悅色地說。
瑪絲洛娃身姿矯捷地站起來,現出唯命是從的神氣,挺起高聳的胸部,用她那雙笑盈盈而略微斜睨的黑眼睛直盯住庭長的臉,什麼也沒回答。
「你叫什麼名字?」
「柳波芙,」她迅速地說。
聶赫留朵夫這時已戴上夾鼻眼鏡,隨著庭長審問,挨個兒瞧著被告。他眼睛沒有離開這第三個被告的臉,想:「這不可能,她怎麼會叫柳波芙呢?」他聽見她的回答,心裡琢磨著。
庭長還想問下去,但那個戴眼鏡的法官怒氣沖沖地嘀咕了一句,把他攔住了。庭長點點頭表示同意,又對被告說:「怎麼叫柳波芙呢?」他說。「你登記的不是這個名字。」
被告不作聲。
「我問你,你的真名字叫什麼。」
「你的教名叫什麼?」那個怒容滿面的法官問。
「以前叫卡吉琳娜。」
「這不可能,」聶赫留朵夫嘴裡仍這樣自言自語,但心裡已毫不懷疑,斷定她就是那個他一度熱戀過,確確實實是熱戀過的姑娘,姑媽家的養女兼侍女。當年他在情慾沖動下誘奸了她,後來又拋棄了她。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去想她,因為想到這事實在太痛苦了,這事使他原形畢露,表明他這個以正派人自居的人不僅一點也不正派,對那個女人的行為簡直是十分下流。
對,這個女人就是她。這會兒他看出了她臉上那種獨一無二的神秘特點。這種特點使每張臉都自成一格,與其他人不同。盡管她的臉蒼白和豐滿得有點異樣,她的特點,與眾不同的可愛特點,還是表現在臉上,嘴唇上,表現在略微斜睨的眼睛裡,尤其是表現在她那天真爛漫、笑盈盈的目光中,表現在臉上和全身流露出來的唯命是從的神態上。
「你早就該這么說了,」庭長又特別和顏悅色地說。「你的父名叫什麼?」
「我是個私生子,」瑪絲洛娃說。
「那麼按照你教父的名字該怎麼稱呼你呢?」
「米哈依洛娃。」
「她會做什麼壞事呢?」聶赫留朵夫心裡仍在琢磨,他的呼吸有點急促了。
「你姓什麼,通常人家叫你什麼?」庭長繼續問。
「通常用母親的姓瑪絲洛娃。」
「身分呢?」
「小市民。」
「信東正教嗎?」
「信東正教。」
「職業呢?你做什麼工作?」
瑪絲洛娃不作聲。
「你做什麼工作?」庭長又問。
「在院里,」她說。
「什麼院?」戴眼鏡的法官嚴厲地問。
「什麼院您自己知道,」瑪絲洛娃說。她噗哧一笑,接著迅速地向周圍掃了一眼,又盯住庭長。
她臉上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神情,她的話、她的微笑和她迅速掃視法庭的目光是那麼可怕和可憐,弄得庭長不禁垂下了頭。庭上剎那間變得鴉雀無聲。接著,這種寂靜被一個旁聽者的笑聲打破了。有人向他發出噓聲。庭長抬起頭,繼續問她:
「你以前沒有受過審判和偵審嗎?」
「沒有,」瑪絲洛娃嘆了一口氣,低聲說。
「起訴書副本收到了嗎?」
「收到了。」
「你坐下,」庭長說。
被告就象盛裝的貴婦人提起拖地長裙那樣提了提裙子,然後坐下來,一雙白凈的不大的手攏在囚袍袖子里,眼睛一直盯住庭長。
接著傳證人,再把那些用不著的證人帶下去,又推定法醫,請他出庭。然後書記官起立,宣讀起訴書。他念得很響很清楚,但因為念得太快,混淆了舌尖音和捲舌音,以致發出來的聲音成了一片連續不斷的嗡嗡聲,令人昏昏欲睡。法官們一會兒把身子靠在椅子的這邊扶手上,一會兒靠在那邊扶手上,一會兒擱在桌上,一會兒靠在椅背上,一會兒閉上眼睛,一會兒睜開眼睛,交頭接耳。有一個憲兵好幾次要打呵欠,都勉強忍住。
幾個被告中,卡爾津金頰上的肌肉不斷抖動。包奇科娃挺直腰板坐在那裡,鎮定自若,偶爾用一隻手指伸到頭巾里搔搔頭皮。
瑪絲洛娃忽而一動不動地望著書記官,聽他宣讀,忽而全身抖動,似乎想進行反駁,臉漲得通紅,然後又沉重地嘆著氣,雙手換一種姿勢,往四下里看了看,又盯住書記官。
聶赫留朵夫坐在第一排靠邊第二座的高背椅上,摘下夾鼻眼鏡,望著瑪絲洛娃,他的內心展開了一場復雜而痛苦的活動。
㈤ <<東京審判>>中梅博士堅持爭取中國法官的座次有什麼意義
中國雖然是日本侵略戰爭的最大受害國,也是抗日戰爭的主要戰勝國,但由於國力弱小,審判開始時並未受到他國的重視。最後,經過梅汝王敖等人的努力抗爭,才在這一場審判中為中國爭得了一份尊嚴。在此過程中,「法官坐席之爭」尤其顯得蒼涼悲壯。
1946年4月,11國法官齊集東京,正式開庭審判的日子就要到了。但是,各位法官在法庭上的座位將按什麼樣的順序來排列?梅汝王敖對助手說:「任何國際場合,爭座次在所難免,這並非個人名利,而是關系國家、民族地位和榮譽的大事,故應有的位置必須當仁不讓,力爭得到之。」
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憲章沒有明文規定法官席位的次序,但法官座位的排列次序卻極其敏感,衛勃庭長提議法官席次應該按照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慣例來安排,即以美、英、蘇、中、法為序。但是,有的法官當即指出,按照聯合國憲章,安全理事會的5個常任理事國是以中、法、蘇、英、美(按照國名字母先後)為序的。這樣一來,中國和法國法官將坐衛勃的兩旁,而衛勃所倚重的英國和美國法官便不能居於中央席次。於是衛勃庭長又提議:我們不是聯合國的組織,不必按五強居中的慣例來安排,可以適用按國名字母先後為序的辦法。但是,這樣事情就更亂了,因為居中央的將是中、加兩國的法官,而他所希望接近的英、美法官反而離他更遠了。大家爭來爭去,莫衷一是。
微笑傾聽良久的梅汝王敖終於開口:「個人的座次,我本人並不介意,只因與各位同仁一樣,是代表了各自的國家來的,所以我還須請示本國政府。」這一軍「將」得厲害。開庭日期將至,法官們如果都要請示國內而後定,必拖延時日。衛勃忙說:「為確保准時開庭,座次問題必須盡快排定,希望梅先生從大局出發。」
梅汝王敖收斂笑容:「同意庭長盡快排定的意見,但中國代表應排在第二位。中國受日本侵略最深,抗日時間最長,付出犧牲最大,審判的又是日本戰犯。因此,中國理應排在第二。再者,沒有日本的無條件投降,便沒有今日的審判。故我提議,各位都不用爭了,法官的座次,按受降國簽字的順序排列,實屬順理成章。」他接著報了受降典禮上各簽字國的順序:美國、中國、英國、蘇聯、澳大利亞……盡管當時的中國是受侵略之害最深的國家,可國力較弱,俗話說「弱國無外交」,因此對於梅汝王敖的提議,幾個西方國家代表根本不願接受,會場氣氛緊張起來。
梅汝王敖有意以調侃的口吻緩和一下空氣:「如果庭長和大家不贊成這個辦法,那我們就以體重為標准吧,各自過磅,看看各人的體重是多少,重者在前,輕者居後。這樣,我們便可以有一個最公平、最客觀的標准。」
話音剛落,法官們鬨堂大笑。衛勃庭長對梅汝王敖笑道:「梅先生真會講話,是法官,更是個幽默大師。你的辦法很好,但是它只適用於拳擊比賽。我們是國際法庭而不是拳擊比賽場。」
梅汝王敖以笑對笑,綿里藏針:「若不以受降國簽字順序排列,還是按體重排列為好,我即使被排在最末一位,也毫無怨言,對本國政府也算有了交代。政府如果認為我坐在後邊有辱使命,可另派體重者取而代之,再來較量。」顯然,梅汝王敖早已意識到庭長是在千方百計地排擠他,不讓他占據法官第二席。
這個問題就這樣半認真、半玩笑地在正式開庭前的法官會議上被談論來談論去。衛勃庭長既不做出決定,又不願付諸表決,一任其混亂、僵持著。
審判「綵排」前的沖突
直到1946年5月2日,即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正式開庭的前一天,衛勃庭長的真實意圖才暴露出來。5月2日上午,法庭書記官緊急通知各國法官,下午4點舉行開庭儀式預演,到時候要拍照,要穿上正式的法袍。這是法庭做的最後一次隆重的「綵排」。但就在這次「綵排」中,一場尖銳的沖突幾乎差點兒毀掉即將開始的東京審判。
造成這場沖突的原因正是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法官們的座次安排。下午4時,法官們都按要求做好了准備,在法官休息室集合。這時,衛勃庭長突然宣布:法官坐席的次序是美、英、中、蘇、法、加、荷、新、印、菲,並說這是經過盟軍最高統帥同意了的安排。很明顯,英美居中,排擠中國,同時以壓制加拿大作為陪襯(按照受降簽字次序加拿大應排在法國之前)。
衛勃庭長這樣一宣布,大家不禁愕然。中國法官梅汝王敖和加拿大法官麥克杜哥最為憤慨。梅汝王敖當即指出:「這個安排是荒謬的,我絕不接受這種於法無據、於理不合的安排!」說完,他憤然脫下象徵著權力的黑色絲質法袍,欲退出預演,以示抗議。加拿大麥克杜哥法官此時也向衛勃提出了強烈反對。
衛勃看見事情不妙,便親自來到梅汝王敖的辦公室,他婉轉地對梅汝王敖講:「最高統帥要英美法居中的意思無非是因為他們對英美法程序熟識一些,並無歧視中國的意思。中國的席位仍然在蘇、法之上,是五強的中堅。」梅汝王敖說:「這是國際法庭,不是英美法庭,我看沒有英美派居中的必要!假使有這種必要的話,何以加拿大、紐西蘭等英美法系國家的法官又被擠在兩旁?」庭長又說:「照現在的安排,你的近鄰將是美國法官和法國法官,不是那位俄國將軍,這會讓你很愉快的。」
梅汝王敖答道:「我不是為了要愉快而來到東京的。中國遭受日本戰犯們的侵略荼害達50餘年,對中國人來說,審判日本戰犯將是一件沉重嚴肅的任務,絕不是一件輕松愉快的工作。」
爭論至此,庭長的話全都碰了壁,於是他向梅汝王敖發出了威脅:「這是最高統帥的意思。如果因為你拒絕尊重這個安排而使中美關系陷入不愉快的境地,那將是非常遺憾的。你的政府未必同意你的這種行為。」梅汝王敖有些激動:「政府同意不同意是另外一件事,但是我絕不接受這種於法無據、於理不合的安排。我不相信中國政府會同意這個安排。同時,我也懷疑這個安排是否真正是最高統帥做出的。」
衛勃聽了十分尷尬,但他看出梅汝王敖態度堅決,於是他說:「我去同其他兄弟們商量一下,看看大家的意見如何。請你千萬別走,至多10分鍾我就回來。」
不到10分鍾,庭長回到了梅汝王敖的辦公室。他面帶笑容地說:「我已經同其他兄弟們商量過,他們一致認為今天的預演只是臨時性的,非正式的,我們不妨照原定的安排,不必變更。至於明天正式開庭時的安排如何,我們今晚可以開會再討論。」
梅汝王敖覺察出這很可能是庭長的又一個詭計———先造成既成事實,然後借故取消晚上的會議,或者到明天又說最高統帥不同意做任何改變,遵照昨天「行之有效」的辦法。這樣一來,法官的座次就沒有辦法改變了,只能聽從衛勃的擺布。
梅汝王敖當即答道:「預演固然是臨時性的和非正式的,但是許多攝影和新聞記者都等候在審判大廳里,他們必定要攝取許多照片,甚至刊登在報紙上。這些照片很可能傳到中國人民的眼裡,他們看到這種於法無據且與中國榮譽地位不相稱的安排,必然會感到驚訝和憤恨,甚至會責難我軟弱無能。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憲章上雖沒有規定法官坐席的順序,但是我們這個法庭之所以能夠設立,之所以有權審判日本戰犯,是根據日本投降書而來的,按照受降國家簽字的先後次序來安排法官的席位是唯一合法合理的辦法。這個意見我已經在法官會議上講過多次,多數同事並無異議,也沒有人提出過更好的辦法。但是,你始終不願將這個問題付諸表決。我看再開法官會議也是沒有必要的,唯一的辦法是預演時就依照受降簽字次序排列。如果最高統帥不同意,我們明天再開法官會議不遲。倘不如此,我絕不參加。至於我個人,我還得慎重考慮一下。我可以向政府請示,看是否支持我;也可以向政府辭職,另派一個人來接替。這完全是我個人的事情。」說完,梅汝王敖再次做出馬上要離去的姿態。
衛勃自認為毫無破綻的計謀又成了泡影。他焦躁地對梅汝王敖說:「請你務必再等一等,我同其他兄弟們再商量一下就來。」
「小鬍子法官」令世人刮目相看
開庭預演儀式已經推遲了約半個小時,審判大廳里的人們等得有點不耐煩了。此時此刻,沒有人能承擔得起推遲明天正式開庭的嚴重後果,因為這個日期已經向全世界宣布了。
曾經由於蘇聯法官的姍姍來遲,法庭等了很長時間才正常運轉,而且總部和庭長一再宣稱「非候全體法官到齊不擬開庭」。現在雖然蘇聯法官到了,但如果中國法官拒絕出席,那麼按期開庭仍將成為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真的發生了不能按期開庭的情況,那必定會引來日本乃至全世界的驚疑和非難,這個責任無論是庭長還是最高統帥都不願意承擔,也承擔不了。基於有這樣的把握,梅汝王敖認為現在是向庭長攤牌的最好時機,因此,他的態度就更加強硬了。
那是令人窒息的10分鍾。當衛勃第三次來到中國法官辦公室的時候,他盯著梅汝王敖一字一句地說:「兄弟們同意你的意見,預演就按受降簽字國次序進行。今晚我把情況報告最高統帥,看他是否同意。」說完便悻悻而去。梅汝王敖於是又脫去大衣,換上法袍,走出自己的辦公室。他一回到法官們中間,預演儀式立即開始。這時已經是下午5時了。
第二天上午9時30分,衛勃庭長在開庭前幾分鍾來到會議室,對等待在那裡的10名法官宣布:「最高統帥已經同意,我們今後的行列和坐席順序就按照昨天預演時的順序來安排。」一個爭論多日、僵持很久的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
在參與審判工作的11國法官中,只有1人比42歲的中國法官年輕。司法界一貫比較注重年資和外表,梅汝王敖因此而留起了上唇胡須,並因此被各國記者稱作「小鬍子法官」。通過座次爭議這件事,大家對梅汝王敖另眼相待。
中國國旗首次插在第一位
目睹中國法官席位之爭的各盟國記者,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開庭儀式預演場內,竊竊耳語。在場的上海《申報》記者以自豪的神色告訴外國同行:「中國抗戰長達8年,戰勝日本功勞最大,應當佔有這光榮的一席。」
可見,當時外界對法官座次之爭是非常關注的,但法官之間因國旗位置而發生的爭執卻少有人知。梅汝王敖在日記中記下了這個故事:當11位對日參戰國的法官穿著嶄新的法袍庄嚴地坐在審判席上等待預演開始時,大家都看到在審判席後面插著的參戰國國旗,美國國旗插在第一位,中國國旗插在第二位。中國的法律顧問吳學義一看中國國旗插在第二位,立刻向梅法官打手勢,伸出了右手食指,意思是中國國旗應插在第一位。梅汝王敖看見吳學義的手勢後,馬上心領神會,立即向庭長衛勃提出:「中國國旗應插在第一位。」
美國法官克萊墨十分傲慢地說:「為什麼?」梅法官當即用流利的英語慷慨激昂地闡述了中國軍民自1931年「九•一八事變」,直到1945年8月15日打敗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所付出的巨大犧牲和代價。隨即,中美雙方展開激烈的爭論。美方理屈辭窮,最終做出讓步,中國國旗插在了第一位,美國國旗則移至第二位。這是自1840年鴉片戰爭之後,中國代表團出席國際會議有史以來國旗插在首位的第一次!所以,當中國國旗剛剛插在第一位,國內新聞媒介就立即刊發了這一重大新聞,有的報紙還及時刊出「號外」。
審判期間,梅汝王敖法官不喝酒,不打高爾夫,卻每天堅持練「國粹」———太極掌。有一次,法官們出席某個宴會,女主人輪流給11位法官敬酒,轉到梅汝王敖面前時被他婉言謝絕了。女主人笑著向大家說:「我發現,東京的國際法庭總算有一個始終保持清醒的法官,他,就是中國的梅法官。」
摘自《把東條英機送上絞刑架的中國人》梅朝榮編著武漢大學出版社2006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