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尼大法官
Ⅰ 斯科特訴桑福德案的相關歷史
斯科特出生於1799年的弗吉尼亞州,出生時的身份是黑人奴隸。1830年,他被原主人布洛帶到密蘇里州。1833年,在聖路易斯市,斯科特被賣給他的新主人——美國隨軍醫生約翰·埃默森。
從1834年到1836年4月或5月的兩年間,埃默森醫生帶著斯科特到達並居住於伊利諾伊州的岩石島軍事駐地,隨後的1836年到1838年兩年間又到達並居住於威斯康星准州的斯內林堡(今明尼蘇達)。斯內林堡位於路易斯安那購買地,北緯36°30′線以北。根據1787年的《西北土地法令》和1820年的《密蘇里妥協案》,兩地分別禁止奴隸制。埃默森醫生在斯內林堡直至1838年始終保留斯科特的奴隸身份。而按照當時的法律案例,一個奴隸一旦到過自由州,就自動獲得,並且此後一直擁有自由人的身份。
哈麗特原是一名美國陸軍少校塔里亞費羅的黑奴,1835年少校帶著哈麗特到斯林內堡,1836年少校將她作為奴隸賣給埃默森醫生,埃默森將她的奴隸身份一直保留至1838年。在埃默森的同意下,斯科特和哈麗特結婚,婚後有兩個女兒,伊麗薩和麗茲。伊麗薩出生於1843年,出生地是密蘇里州北分界線以北的密西西比河上一條名為「吉朴斯」的汽船上;麗茲則於1850年出生在密蘇里州內的名為傑弗遜的軍營內。
1838年,埃默森帶著斯科特,哈麗特和伊麗薩從斯內林堡回到密蘇里州,並在此定居。1843年埃默森去世,他的遺孀繼承了財產,包括作為奴隸的斯科特一家,隨後將斯科特一家作為勞動力出租。在1846年2月,斯科特試圖向埃默森遺孀購買自由,但被她拒絕了。於是1846年4月6日,斯科特為了自己和家人的自由提起訴訟,理由是斯科特隨埃默森醫生到過自由州伊利諾伊和《密蘇里妥協案》規定的排除奴隸制的准州地區,這樣的過程已經使他成為自由人,而他的妻子和孩子也應當是自由人。 1854年12月,斯科特上訴到美國最高法院,要求自由人身份。1855年12月,美國最高法院受理此案;1856年2月,法庭第一次辯論。斯科特的律師是蒙哥馬利·布萊爾,而桑福德的律師是來自密蘇里州的聯邦參議員亨利·S·蓋耶和馬里蘭州政治人物雷弗迪·約翰遜。桑福德的律師主要論點是斯科特不具有自由身份,《密蘇里妥協案》是違憲的。5月,法庭決定延期結案一年,計劃重新就以下兩個問題進行法庭辯論:
關於此案,美國聯邦法庭是否具有聽取和判決雙方當事人的審判權?如果具有審判權,它的判決是否正確?一年後,1856年12月,第二次法庭辯論,當時正值《堪薩斯-內布拉斯加法案》引發白熱化爭論甚至發生「流血的堪薩斯」的暴力沖突,全國都在關注國會是否有權管理准州地區的奴隸制問題。喬治·T·柯蒂斯,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本傑明·R·柯蒂斯的兄弟也加入了斯科特一方。斯科特的律師布萊爾聲稱該案的事實表明斯科特具有自由人的身份,並且提出該案或許比其他任何提交到最高法院的案件都重要,整個國家都期待著最高法院的判決。而桑福德的律師蓋耶則提出兩個更加根本的問題,聲稱國會無權制定剝奪奴隸主財產的法律,所以《密蘇里妥協案》違憲,同時認為黑人不是公民,無權在聯邦法庭起訴他的主人。這樣一來,被告律師的無效訴訟辯護夾帶著自由黑人的公民權問題。這是更讓反對奴隸制的人所不能接受的,如果自由黑人不能獲得公民權,那麼限制奴隸制的立法權將流於形式。 判決於1857年3月6日發布。 首席大法官坦尼宣讀了他寫的判決意見,所有大法官均宣讀了自己獨立的法律意見。總共9名大法官中,7名附和判決意見,2名反對判決意見。法律意見的宣讀花了兩天時間。坦尼代表的判決意見主要包括三個主要方面:
即便是自由的黑人也不是而且不能成為憲法所說的合眾國的公民;斯科特不能因為居住在一個由《密蘇里妥協案》排除了奴隸制的地區而成為自由人,因為排除奴隸制的妥協條款本身超出了國會的憲法權力;斯科特不能因為曾經呆在伊利諾伊就獲得自由,因為一旦他回到密蘇里,他的身份就只受密蘇里法律支配。只有在第三點上,坦尼的判決意見相對沒有爭議,7位多數派大法官均同意斯科特的身份應由密蘇里州最高法院判定。 坦尼在判決意見的開頭部分提出問題:
「……問題是很簡單的:一個其祖先系從國外輸入我國、並被作為奴隸出賣的黑人,能否成為合眾國憲法組成並使其存在的政治社會的成員,作為成員是否有資格享受憲法保證給公民的一切權利、特權、和豁免?這些權利之一是發生憲法明確說明的各種情況後向合眾國法院提起訴訟。……」坦尼對此的回答是否定的:
「……我們認為他們不是的,他們不包括在憲法的『公民』一詞之內,憲法也無意將他們包括在內,因此不能要求享有憲法賦予合眾國公民的任何權利和特權。相反,他們當時被認為是一類從屬的、低人一等的人,被掌握統治權的種族制服,無論解放與否,始終服從統治種族的權威,除那些掌握權力和政府的人願意給他們的那些權利和特權外,沒有其他權利或特權。……」坦尼接下來又說:
「……一個多世紀以來,他們一直被當做劣種人,完全不適宜同白種人交往,無論是在社會關系中,還是在政治關系中;由於他們是劣種人,因而沒有白種人必須予以尊重的權利;黑人可以被公正合法的貶為奴隸,為白人的利益服務。……」「……《獨立宣言》並沒有打算把當奴隸的非洲人包括在內,制定並通過該宣言的人民中沒有他們的份,這一點是清楚得沒有爭論餘地的;……」關於1787年《美國憲法》通過時,北方一些州的自由黑人行使過投票權的事實。坦尼提出了州公民權和聯邦公民權的雙重身份概念,並用冗長的法律和案例進行論證,基本可概括為:自由黑人投票時行使的是州賦予的州公民權,憲法生效後賦予憲法所規定范圍內的公民以聯邦公民權。根據憲法的原意,黑人並未被賦予聯邦公民權,而州並不能賦予州內的黑人以聯邦公民權。
結論是:
「……對問題作充分認真的考慮以後,本院認為,根據以上事實……德雷德·斯科特不是合眾國憲法意義上的密蘇里公民,沒有資格作為公民在其法院內提起訴訟,因此,巡迴法院對本案沒有審判權,對要求撤銷判決作出的裁決是錯誤的……」 坦尼關於《密蘇里妥協案》不合憲的意見是遭到批評最多的,5位大法官同意這方面的裁定。這也是最高法院歷史上第二次使用司法審查權推翻國會通過的法案,第一次是54年前的馬伯里訴麥迪遜案。坦尼從兩方面論述《密蘇里妥協案》違憲。
第一:憲法第四條准州條款中的領地條款只限於當時與英國談判取得的西北領地,不包括與《密蘇里妥協案》相關,後來向法國購買的路易斯安那購買地。
「……原告辯護律師對憲法授予國會以『處理和制定一切有關屬於合眾國的領土或其他財產的必要法規和管理條例'的權力大做文章;但是,依本院之見,那個條款與目前的爭議並無關系,該條款所授予的權力,無論何種權力,只限於當時屬於合眾國或合眾國所要求的領土,該領土在與英國簽訂的條約所劃定的邊界之內,對後來從一個外國政府那裡獲得的領土毫無影響。它是對一塊已知的獨特領土的特殊條款,為了解決燃眉之急,再沒有其他意義。……」第二: 坦尼很有建設性的第一次在美國最高法院從實體性正當程序(Substantive e process)角度論證一項法案不符合《第五修正案》正當程序條款。
「……因此,財產權是和人身權聯系在一起的,被憲法第五修正案置於同樣的地位,這條修正案規定未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得剝奪任何人的生命、自由和財產。一個國會法令未經正當法律程序剝奪合眾國一個公民的自由或財產,僅僅因為公民自身或攜帶他的財產進入合眾國某一準州,而公民本身並沒有任何違法行為,這個法令是很難加上正當法律程序這個美稱的。……」結論是:
「……出於這些考慮,本院認為國會禁止公民在法令提及的線以北合眾國准州內擁有這種財產的法令是未被憲法批準的,因而無效;無論德雷德·斯科特本人,還是他的任何家人,都不能因為進入該准州而獲得自由,即使他們是被主人懷著使他們成為永久居民的意願攜往彼處的。……」 坦尼的判決意見在《霍華德編法院判例匯編》中用小體字排版,佔了55頁,而柯蒂斯的反對意見更佔了70頁。柯蒂斯的反對意見主要集中在兩點上:
美國的聯邦公民身份決定於州,而非聯邦政府,因為許多自由的非裔美國人在憲法起草時,就是新罕布希爾州、馬薩諸塞州、紐約州、新澤西州和北卡羅萊納州的公民,而且還投票批准了憲法。聯邦成立後,他們的公民身份就繼承下來了。憲法的領地條款授權國會制定「所有必要的規章」,就等於是有權通過「所有必要的法律」。而且,憲法對國會的權利是有明示的,諸如不得通過追溯既往的法律等,限制奴隸制並不在其中。因此《密蘇里妥協案》並無違憲之處。另外,柯蒂斯認為坦尼關於准州的奴隸制問題的裁決只是「法官的附帶意見」,因為如果斯科特不具有公民權,最高法院就不具有聽審此案的審判權,也就不能用原告斯科特的事實材料來對准州地區的奴隸製作出裁決。這一點後來成為共和黨人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