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罚不中
Ⅰ 诸葛亮留给姜维的兵书是什么
《兵法二十四篇》是诸葛亮留给姜维的那本书,现在应该又卖的/网上也有看啊:兵法二十四篇——三国时期造就天下三分之势的著名政治家及军事家,蜀国丞相诸葛孔明所著,原有二十四篇,但其中八务、七戒、六恐、五惧之法现已失传。
视听第三 赏罚第十 将苑之兵权篇
纳言第四 喜怒第十一 将苑之逐恶篇
察疑第五 治乱第十二 将苑知人性篇
治人第六 教令第十三 将苑之将才篇
举措第七 斩断第十四 将苑之将器篇
考黜第八 思虑第十五 将苑之将弊篇
治军第九 阴察第十六
作者简介
诸葛亮(181-234),字孔明,琅邪阳都(今山东沂南南)人。父母早死,为避东汉末战乱,随叔父到荆州。叔父死后,在南阳隆中(今湖北襄樊西)躬耕隐居十年,结交士人,观察天下大势。后刘备三顾茅庐请他出山辅佐。他向刘备提出联吴抗曹、据有荆益、三分天下的隆中对策。赤壁之战前夕,亲往江东联络孙吴,结成抗曹联盟,使曹操败退。又帮助刘备经营荆州,占领益州,建立蜀汉政权。刘备征吴失败后,於临死前在白帝城将自己的孩子及复兴汉室的大业托付给他。从此,诸葛亮担负起蜀国重担,重新与孙吴修好,又平定南方的叛乱,并屡次北伐曹魏,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以致积劳成疾,在公元234年病逝於北伐前线五丈原。他是三国时期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曹魏的司马懿与他多次交兵后,亦赞叹他是「天下奇才」。
视听第三
视听之政,谓视微形,听细声。形微而不见,声细而不闻,故明君视微之几,听细之大,以内和外,以外和内。故为政之道,务於多闻,是以听察采纳众下之言,谋及庶士,则万物当其目,众音佐其耳。故经云:「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为心。」目为心视,口为心言,耳为心听,身为心安。故身之有心,若国之有君,以内和外,万物昭然。观日月之形,不足以为明,闻雷霆之声,不足以为听,故人君以多见为智,多闻为神。夫五音不闻,无以别宫商,五色不见,无以别玄黄。盖闻明君者常若昼夜,昼则公事行,夜则私事兴。或有吁嗟之怒而不得闻,或有进善之忠而不得信。怨生不闻,则枉者不得申,进善不纳,则忠者不得信,邪者容其奸。故书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天听。」此之谓也。
纳言第四
纳言之政,谓为谏诤,所以采众下之谋也。故君有谏臣,父有谏子,当其不义则诤之,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恶不可顺,美不可逆;顺恶逆美,其国必危,夫人君拒谏,则忠臣不敢进其谋,而邪臣专行其政,此为国之害也。故有道之国,危言危行;无道之国,危行言孙,上无所闻,下无所说。故孔子不耻下问,周公不耻下贱,故行成名著,后世以为圣。是以屋漏在下,止之在上,上漏不止,下不可居矣。
察疑第五
察移之政,谓察朱紫之色,别宫商之音。故红紫乱朱色,淫生疑正乐。乱生於远,疑生於惑。物有异类,形有同色。白石如玉,愚者宝之,鱼目似珠,愚者取之;狐貉似犬,愚者蓄之;枯蒌似瓜,愚者实之。故赵高指鹿为马,秦王不以为疑;范蠡贡越美女,吴王不以为惑。计疑无定事,事疑无成功。故圣人不可以意说为明,必信夫卜,占其吉凶。书曰:「三人占,必从二人之言。」而有大疑者,「谋及庶人」。故孔子云,明君之治,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患外不知内,惟患内不知外;不患下不知上,惟患上不知下;不患贱不知贵,惟患贵不知贱。故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马为策己者驰,神为通己者明。故人君决狱行刑,患其不明。或无罪被辜,或有罪蒙恕,或强者专辞,或弱者侵犯,或直者被枉,或屈者不伸,或有信而见疑,或有忠而被害,此皆招天之逆气,灾暴之患,祸乱之变。惟明君治狱案刑,问其情辞,如不虚不匿,不枉不弊,观其往来,察其进退,听其声响,瞻其看视,刑惧声哀,来疾去迟,还顾吁嗟,此怨结之情不得伸也。上瞻盗视,见怯退还,喘息却听,沉吟腹计,语言失度,来迟去速,不敢及顾,此罪人欲自免也。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治人第六
治人之道,谓道之风化,陈示所以也。故经云:「道之以德义而民与行,示之以号好恶而民之知禁。」日月之明,众下仰之,乾坤之广,万物顺之。是乃尧、舜之君,远夷贡献,桀、纣之君,诸夏背叛,非天移动其人,是乃上化使然也。故治人犹如养苗,先去其秽。故国之将兴,而伐於国,国之将衰,而伐於山。明君之治,务知人之所以患皂服之使,小国之臣。故曰,皂服无所不克,莫知其极,克食於民,而人有饥乏之变,则生乱逆。唯劝农业,无夺其时,唯薄赋敛,无尽民财。如此,富国安民,不亦宜也?夫有国有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安。故唐、虞之政,利人相逢,用天之时,分地之利,以豫凶年,秋存余粮,以给不足,天下通财,路不拾遗,民无去就。故五霸之世,不足者奉有余。故今诸侯好利,利兴民争,灾害并起,强弱相侵,躬耕者少,末作者多,民如浮云,手足不安。经云:「不贵难德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贵无用之物,使民心不乱。」各理其职,是以圣人之政治者。古者齐景公之时,病民下奢侈,不遂礼制。周、秦之宜,去文就质,而劝民之有利也。夫作无用之器,聚无益之货,金银壁玉,珠玑翡翠,奇珍异宝,远方所出,此非庶人之所用也。锦绣纂组,绮罗绫毂,玄黄衣帛,此非庶人之所服也。雕文刻镂,伎作之巧,难成之功,妨害农事,辎骈出入,袍裘索泽,此非庶人之所饰也。重门画兽,萧墙数仞,冢墓过度,竭财高尚,此非庶人之所居也。经云:「庶人之所好者,唯躬耕勤苦,谨身节用,以养父母。」制之以财,用之以礼,丰年不奢,凶年不俭,素有蓄积,以储其后,此治人之道,不亦合於四时之气乎?
举措第七
举措之政,谓举直措诸枉也。夫治国犹於治身,治身之道,务在养神,治国之道,务在举贤,是以养神求生,举贤求安。故国之有辅,如屋之有柱,柱不可细,辅不可弱,柱细则害,辅弱则倾。故治国之道,举直措诸枉,其国乃安。夫柱以直木为坚,辅以直士为贤,直木出於幽林,贤士出於众下。故人君选举,必求隐处,或有怀宝迷邦,匹夫同位;或有高才卓绝,不见招求;或有忠贤孝弟,乡里不举;或有隐居以求志,行义以达其道;或有忠质於君,明党相谗。尧举逸人,汤招有莘,周公采贱,皆得其人,以致太平。故人君悬赏以待功,设位以待士,不旷庶官,辟四门以兴治务,玄纁以聘幽隐,天下归心,而不仁者远矣。夫所用者非所养,所养者非所用,贫陋为下,财色为上,谗邪得志,忠直远放,玄纁不行,焉得贤辅哉?若夫国危不治,民不安居,此失贤之过也。夫失贤而不危,得贤而不安,未之有也。为人择官者乱,为官择人者治,是以聘贤求士,犹嫁娶之道也,未有自嫁之女,出财为妇。故女慕财聘而达其贞,士慕玄纁而达其名,以礼聘士,而其国乃宁矣。
考黜第八
考黜之政,谓迁善黜恶。明主在上,心昭於天,察知善恶,广及四海,不敢遗小国之臣,下及庶人,进用贤良,退去贪懦,明 良上下,企及国理,众贤雨集,此所以劝善黜恶,陈之休咎。故考黜之政,务知人之所苦。其苦有五。或有小吏因公为私,乘权作奸,左手执戈,右手治生,内侵於官,外采於民,此所苦一也;或有过重罚轻,法令不均,无罪被辜,以致灭身,或有重罪得宽,扶强抑弱,加以严刑,枉责其情,此所苦二也;或有纵罪恶之吏,害告诉之人,断绝语辞,蔽藏其情,掠劫亡命,其枉不常,此所苦三也;或有长吏数易守宰,兼佐为政,阿私所亲,枉克所恨,逼切为行,偏颇不承法制,更因赋敛,傍课采利,送故待新,夤缘徵发,诈伪储备,以成家产,此所苦四也;或有县官慕功,赏罚之际,利人之事,买卖之费,多所裁量,专其价数,民失其职,此所苦五也。凡此五事,民之五害,有如此者,不可不黜,无此五者,不可不迁。故书云:「三载考绩,黜陟幽明。」
治军第九
治军之政,谓治边境之事,匡教大乱之道,以威武为政,诛暴讨逆,所以存国家安社稷之计。是以有文事必有武备,故含血之 蠹,必有爪牙之用,喜则共戏,怒则相害,人无爪牙,故设兵革之器,以自辅卫。故国以军为辅,君以臣为佑,辅强则国安,辅弱则国危,在於所任之将也。非民之将,非国之辅,非军之主。故治国以文为政,治军以武为计;治国不可以不从外,治军不可以不从内。内谓诸夏,外谓戎狄。戎狄之人,难以理化,易以威服,礼有所任,威有所施。是以黄帝战於涿鹿之野,唐尧战於丹浦之水,舜伐有苗,禹讨有扈,自五帝三王至圣之主,德化如斯,尚加之以威武,故兵者凶器,不得已而用之。夫用兵之道,先定其谋,然后乃施其事。审天地之道,察众人之心,习兵革之器,明赏罚之理,观敌众之谋,视道路之险,则安危之处,占主客之情,知进退之宜,顺机会之时,设守御之备,强征伐之势,扬士卒之能,图成败之计,处生死之事,然后乃可出军任将,张禽敌之势,此为军之大略也。夫将者,人之司命,国之利器,先定其计,然后乃行,其令若漂水暴流,其获若鹰隼之击物,静若弓弩之张,动若机关之发,所向者破,而敌自灭。将无思虑,士无气势,不齐其心,而专其谋,虽有百万之众,而敌不惧矣。非雠不怨,非敌不战。工非鲁般之目,无以见其工巧;战非孙武之谋,无以出其计运。夫计谋欲密,攻敌欲疾,获若鹰击,战若河决,则兵未劳而敌自散,此用兵之势也。故善战者,不怒,善胜者不惧。是以智者先胜而后求战,暗者先战而后求胜;胜者随道而途修,败者斜行而失路,此顺逆之计也。将服其威、士专其力,势不虚动,运如圆石,从高坠下,所向者碎,不可救止,是以无敌於前,无敌於后,此用兵之势也。故军以奇计为谋,以绝智为主,能柔能刚,能弱能强,能存能亡,疾如风雨,舒如江海,不动如泰山,难测如阴阳,无穷如地,充实如天,不竭如江河,始终如三光,生死如四时,衰旺如五行,奇正相生,而不可穷。故军以粮食为本,兵以奇正为始,器械为用,委积为备。故国困於 贵买,贫於远输,攻不可再,战不可三,量力而用,用多则费。 罢去无益,则国可宁也,罢去无能,则国可利也。夫善攻者敌不 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故善攻者不以兵革,善守者不 以城郭。是以高城深池,不足以为固,坚甲锐兵,不足以为强。 敌欲固守,攻其无备;敌欲兴阵,出其不意;我往敌来,谨设所 居;我起敌止,攻其左右;量其合敌,先击其实。不知守地,不 知战日,可备者众,则专备者寡。以虑相备,强弱相攻,勇怯相 助,前后相赴,左右相趋,如常山之蛇,首尾俱到,此救兵之道 也。故胜者全威,谋之於身,知地形势,不可豫言。议之知其得 失,诈之知其安危,计之知其多寡,形之知其生死,虑之知其苦 乐,谋之知其善备。故兵从生击死,避实击虚,山陵之战,不仰 其高,水上之战,不逆其流,草上之战,不涉其深,平地之战, 不逆其虚,道上之战,不逆其孤;此五者,兵之利,地之所助也 。夫军成於用势,败於谋漏,饥於远输,渴於躬井,劳於烦扰, 佚於安静,疑於不战,惑於见利,退於刑罚,进於赏赐,弱於见 逼,强於用势,困於见围,惧於先至,惊於夜呼,乱於暗昧,迷 於失道,穷於绝地,失於暴卒,得於豫计。故立旌旗以视其目, 击金鼓以鸣其耳,设斧钺以齐其心,陈教令以同其道,兴赏赐以 劝其功,行诛伐以防其伪。昼战不相闻,旌旗为之举,夜战不相 见,火鼓为之起,教令有不从,斧钺为之使。不知九地之使,则 不知九变之道。天之阴阳,地之形名,人之腹心,知此三者,获 处其功,知其士乃知其敌,不知其士,则不知其敌,不知其敌, 每战必殆,故军之所击,必先知其左右士卒之心。五间之道,军 之所亲,将之所厚,非圣智不能用,非仁贤不能使。五间得其情 ,则民可用,国可长保。故兵求生则备,不得已则斗,静以理安 ,动以理威,无恃敌之不至,恃吾之不可击。以近待远,以逸待 劳,以饱待饥,以赏待虚,以生待死,以众待寡,以旺待衰,以 伏待来。整整之旌,堂堂之鼓,当顺其前,而覆其后,固其险阻 ,而营其表,委之以利,柔之以害,以治军之道全矣。
赏罚第十
赏罚之政,谓赏善罚恶也。赏以兴功,罚以禁奸,赏不可不平 ,罚不可以不均。赏赐知其所施,则勇士知其所死;刑罚知其所 加,则邪恶知其所畏。故赏不可虚施,罚不可妄加,赏虚施则劳 臣怒,罚妄加则直士恨,是以羊羹有不均之害,楚王有信谗之败 。夫将专持生杀之威,必生可杀,必杀可生,忿怒不详,赏罚不 明,教令不常,以私为公,此人国之五危也,赏伐不明,教令有 不从,必杀可生,众奸不禁;必生可杀,士卒散亡;忿怒不详, 威武不行,赏罚不明,下不劝功;政教不当,法令不从;以私为 公,人有二心。故众奸不禁,则不可久,士卒散亡,其众必寡; 威武不行,见敌不起;下不劝工,上无强辅;法令不从,事乱不 理,人有二心,其国危殆。故防奸以政,救奢以俭,忠直可使理 狱,廉平可使赏赐。赏罚不曲,则人死服。路有饥人,厩有肥马 ,可谓亡人而自存,薄人而自厚。故人君先募而后赏,先令而后 诛,则人亲附,畏而爱之,不令而行。赏罚不正,则忠臣死於非 罪,而邪臣死於非功。赏赐不避怨仇,则齐桓得管仲之力;诛罚 不避亲戚,则周公有杀地之名。书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此之谓也。
喜怒第十一
喜怒之政,谓喜不应喜无喜之事,怒不应怒无怒之物,喜怒之 间,必明其类。怒不犯无罪之人,喜不从可戮之士,喜怒之际, 不可不详。喜不可纵有罪,怒不可戮无辜,喜怒之事,不可妄行 。行其私而废其功,将不可发私怒,而兴战必用众心,苟合以私 忿而合战,则用众必败。怒不可以复悦,喜不可以复怒,故以文 为先,以武为后,先胜则必后负,先怒则必后悔,一朝之忿,而 亡其身。故君子威而不猛,忿而不怒,忧而不惧,悦而不喜。可 忿之事,然后加之威武,威武加则刑罚施,刑罚施则众奸塞。不 加威武,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众恶不理,其国亡。
治乱第十二
治乱之政,谓省官并职,去文就质也。夫绵绵不绝,必有乱结 ,纤纤不伐,必成妖孽。夫三纲不正,六纪不理,则大乱生矣。 故治国者,圆不失规,方不失矩,本不失末,为政不失其道,万 事可成,其功可保。夫三军之乱,纷纷扰扰,各惟其理。明君治 其纲纪,政治当有先后,先理纲,后理纪;先理令,后理罚;先 理近,后理远;先理内,后理外;先理本,后理末;先理强,后 理弱;先理大,后理小;先理身,后理人。是以理网则纪张,理 令则罚行,理近则远安,理外则外端,理本则末通,理强则弱伸 ,理大则小行,理上则下正,理身则人敬,此乃治国之道也。
教令第十三
教令之政,谓上为下教也。非法不言,非道不行,上之所为, 人之所瞻也。夫释己救人,是谓逆政,正己教人,是谓顺政。故 为君之道,以教令为先,诛罚为后,不教而战,是谓弃之。先习 士卒用兵之道,其法有五:一曰,使目习其旌旗指麾之变,纵横 之术;二曰,使耳习闻金鼓之声,静动行止;三曰,使心习刑罚 之严,爵赏之利;四曰,使手习五兵之便,斗战之备;五曰,使 足习周旋走趋之列,进退之宜;故号为五教。教令军队,各有其 道。左教青龙,右教白虎,前教朱雀,后教玄武,中央轩辕,大 将军之所处,左矛右戟,前盾后弩,中央旗鼓。旗鼓俱进。闻鼓 则进,闻金则止,随其指挥,五陈乃理。正陈之法,旗鼓之主: 一鼓,举其青旗,则为直阵;二鼓,举其赤旗,则为锐阵;三鼓 ,举其黄旗,则为方阵;四鼓,举其白旗,则为圆阵;五鼓,举 其黑旗,则为曲阵。直阵者,木阵也;锐阵者,火阵也;方阵者 ,土阵也;圆阵者,金阵者;曲阵者,水阵也。 此五行之阵,辗转相生,冲对相胜,相生为救,相胜为战,相 生为助,相胜为敌。凡结五阵之法,五五相保,五人为一长,五 长为一师,五师为一枝,五枝为一火;五火为一撞,五撞为一军 ,则军士具矣。夫兵利之所便,务知节度。短者持矛戟,长者持 弓弩,壮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粮牧,智者为谋主。乡 里相比,五五相保,一鼓整行,二鼓习阵,三鼓起食,四鼓严办 ,五鼓就行。闻鼓听金,然后举旗,出兵以次第,一鸣鼓三通, 旌旗发扬,举兵先攻者赏,却退者斩,此教令也。
斩断第十四
斩断之政,谓不从教令之法也。其法有七,一曰轻,二曰慢, 三曰盗,四曰欺,五曰背,六曰乱,七曰误,此治军之禁也。当 断不断,必受其乱,故设斧钺之威,以待不从令者诛之。军法异 等,过轻罚重,令不可犯,犯令者斩。期会不到,闻鼓不行,乘 宽自留,避回自止,初近后远,唤名不应,车甲不具,兵器不备 ,此为轻军,轻军者斩。受令不传,传令不审,迷惑吏士,金鼓 不闻,旌旗不睹,此谓慢军,慢军者斩。食不禀粮,军不省兵, 赋赐不均,阿私所亲,取非其物,借贷不还,夺人头者,以获其 功,此谓盗军,盗军者斩。变改姓名,衣物不鲜,旌旗裂坏,金 鼓不具,兵刃不磨,器仗不坚,矢不著羽,弓弩无弦,法令不行 此为欺军,欺军者斩。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按旗不伏,举旗不 起,指挥不随,避前向后,纵发乱行,折其弓弩之势,却退不斗 ,宜左或右,扶伤举死,自托而归,此谓背军,背军者斩。出军 行将,士卒争先,纷纷扰扰,车骑相连,咽塞路道,后不得先, 呼唤喧哗,无所听从,失乱行次,兵刃中伤,长短不理,上下纵 横,此为乱军,乱军者斩。屯营所止,问其乡里,亲近相随,共 食相保,不得越次,强入他伍;干误次第,不可呵止,度营出入 ,不由门户,不自启白,奸邪所起,知者不告,罪同一等,合人 饮酒,阿私取受,大言警语,疑惑吏士,此谓误军,误军者斩。 斩断之后,此万事乃理也。
思虑第十五
思虑之政,谓思近虑远也。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故君子思 不出其位。思者,正谋也,虑者,思事之计也。非其位不谋其政 ,非其事不虑其计。大事起於难,小事起於易。故欲思其利,必 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是以九重之台,虽高必坏。故仰 高者不可怨其下,瞻前者不可忽其后。是以秦穆公伐郑,二子知 其害;吴王受越女,子胥知其败;虞受晋璧马,宫之奇知其害; 宋襄公练兵车,目夷知其负。凡此之智,思虑之至,可谓明矣, 夫随覆陈之轨,追陷溺之后,以赴其前,何及之有?故秦承霸业 ,不及尧、舜之道。夫危生於安,亡生於存,乱生於治。君子视 微知著,见始知终,祸无从起,此思虑之政也。
阴察第十六
阴察之政,譬喻物类,以觉悟其意也。外伤则内孤,上惑则下 疑;疑则亲者不用,惑则视者失度;失度则乱谋,乱谋则国危, 国危则不安。是以思者虑远,远虑者安,无虑者危。富者得志, 贫者失时,甚爱太费,多藏厚亡,竭财相买,无功自专,忧事众 者烦,烦生於怠。船漏则水入,囊穿则内空,山小无兽,水浅无 鱼,树弱无巢,墙坏屋倾,堤决水漾,疾走者仆,安行者迟,乘 危者浅,履水者惧,涉泉者溺,遇水者渡,无楫者不济,失侣者 远顾,赏罚者少功,不诚者失信。唇亡齿寒,毛落皮单。阿私乱 言,偏听者生患。善谋者胜,恶谋者分,善之劝恶,如春雨泽。 麒麟易乘,驽骀难习。不视者盲,不听者聋。根伤则叶枯,叶枯 则花落,花落则实亡。柱细则屋倾,本细则末挠,下小则上崩。 不辨黑白,弃土取石,羊虎同群。衣破者补,带短者续。弄刀者 伤手,打者伤足。洗不必江河,要之却垢;马不必麒麟,要之疾 足;贤不必圣人,要之智通。总之,有五德:一曰禁暴止兵,二 曰赏贤罚罪,三曰安仁和众,四曰保大定功,五曰丰挠拒谗,此 之谓五德。
将苑之兵权篇
夫兵之权者, 是三军之司命, 主将之威势. 将能执兵之权, 操兵之要势, 而临群下, 譬如猛虎, 加之羽翼而 翔四海, 随所遇而施之. 若将失权, 不操 其势, 亦如鱼龙脱於江湖, 欲求游洋之势, 奔涛戏浪, 何可得也.
将苑之逐恶篇
夫军国之弊, 有五害焉: 一曰, 结党相连, 毁 贤良; 二曰, 侈其衣服, 异其冠带; 三曰, 虚夸妖术, 诡言神道; 四曰, 关察是非, 利以动众; 五曰, 伺候得失, 阴结敌人. 此所谓奸伪悖德之人, 可远而不可亲也.
将苑之人性篇
夫人之性, 莫难察焉. 美恶既殊, 情貌不一. 有温良而为诈者, 有外 恭而内欺者, 有外勇而内怯者, 有尽力而不忠者. 然知人之道有七焉: 一曰 , 间之以是非而观其志; 二曰, 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 三曰, 咨之以计谋而 观其识; 四曰, 告知以祸难而观其勇; 五曰, 醉之以酒而观其性; 六曰, 临 之以利而观其廉; 七曰, 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将苑之将才篇
夫将材有九. 道之以德, 齐之以礼, 而知其饥寒, 察其劳苦, 此之谓人将 . 事无苟免, 不为利扰, 有死之荣, 无生之辱, 此之谓义将. 贵而不骄, 胜而 不恃, 贤而能下, 刚而能忍, 此之谓礼将. 奇变莫测, 动应多端, 转祸为福, 临危制胜, 此之谓智将. 进有厚赏, 退有严刑, 赏不逾时, 刑不择贵, 此之谓 信将. 足轻戎马, 气盖千夫, 善固疆场, 长於箭戟, 此之谓步将. 登高履险, 驰射如飞, 进则先行, 退则后殿, 此之谓骑将. 气凌三军, 志轻疆虏, 怯於小 战, 勇於大敌, 此之谓猛将. 见贤若不及, 从谏如顺流, 宽而能刚, 勇而多计 , 此之谓大将.
将苑之将器篇
将之器, 其用大小不同. 若乃察其奸, 伺其祸, 为众所服, 此十夫之将. 夙兴夜寐, 言词密察, 此百夫之将. 直而有虑, 勇而能斗, 此千夫之将. 外貌 桓桓, 中情烈烈, 知人勤劳, 悉人饥寒, 此万夫之将. 进贤进能, 日慎一日, 诚信宽大, 闲於理乱, 此十万人之将. 仁爱治於下, 信义服邻国, 上知天文, 中察人事, 下识地理, 四海之内, 视如室家, 此天下之将.
将苑之将弊篇
夫为将之道, 有八弊焉, 一曰贪而无厌, 二曰妒贤嫉能, 三曰信谗好佞, 四曰料彼不自料, 五曰犹豫不自决, 六曰荒淫於酒色, 七曰奸诈而自怯, 八曰 狡言而不以礼.
诸葛亮料到刘禅会丢江山了,所以他在他有身之年努力的搞了几次征讨,其实最后那次是很不成熟的。他自己也知道,但是没办法啊,所以想努力的征讨,可是就是太急于求成,所以失败,人算不如天算啊,他处心积虑的算计。确没把自己的身体给算进去,所以病死了。死了之前都还算计了一下敌人,就是司马壹。刘禅可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当时刘备死的时候,诸葛亮就知道了。但是你仔细看看刘备死的时候说的话中,有种试探的语气:就是如果刘禅没能力,你可以自己做皇帝,当时赵云就拿着武器在旁边,如果诸葛亮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当时就会死的。当时诸葛亮真是怕死了,急忙弄了篇出师表来表明自己的心态。从那时候开始,诸葛亮就已经败了。
Ⅱ 《汉书》卷二十三·刑法志第三
故不仁爱则不能群,不能群则不胜物,不胜物则养不足。群而不足,争心将作,上圣卓然先行敬让博爱之德者,众心说而从之,以下是我为大家整理的《汉书》卷二十三·刑法志第三,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夫人宵天地之貌,怀五常之性,聪明精粹,有生之最灵者也。爪牙不足以供耆欲,趋走不足以避利害,无毛羽以御寒暑,必将役物以为养,用仁智而不恃力,此其所以为贵也。故不仁爱则不能群,不能群则不胜物,不胜物则养不足。群而不足,争心将作,上圣卓然先行敬让博爱之德者,众心说而从之。从之成群,是为君矣。归而往之,是为王矣。《洪范》曰“天子作民父母,为天下王”圣人取类以正名,而谓君为父母,明仁、爱、德、让,王道之本也。爱待敬而不败,德须威而久立,故制礼以崇敬,作刑以明威也。圣人既躬明哲之性,必通天地之心,制礼作教,立法设刑,动缘民情,而则天象地。故曰:先王立礼,“则天之明,因地之性”也。刑罚威狱,以类天之震曜杀戮也。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也。《书》云“天秩有礼”,“天讨有罪”。故圣人因天秩而制五礼,因天讨而作五刑。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凿。薄刑用鞭扑。大者陈诸原野,小者致之市朝,其所繇来者上矣。
自黄帝有涿鹿之战以定火灾,颛顼有共工之陈以定水害。唐、虞之际,至治之极,犹流共工,放讙兜,窜三苗,殛鲧,然后天下服。夏有甘扈之誓,殷、周以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臧干戈,教以文德,而犹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有税有赋。税以足食,赋以足兵。故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马一匹,牛三头。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马四匹,兵车一乘,牛十二头,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干戈备具,是谓乘马之法。一同百里,提封万井,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园囿术路,三千六百井,定出赋六千四百井,戎马四百匹,兵车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是谓百乘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乘之国。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兵车万乘,故称万乘之主。戎马、车徒、干戈素具,春振旅以搜,夏拔舍以苗,秋治兵以狝,冬大阅以狩,皆於农隙以讲事焉。五国为属,属有长。十国为连,连有帅。三十国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四为州,州有牧。连师比年简车,卒正三年简徒,群牧五载大简车、徒,此先王为国立武足兵之大略也。
周道衰,法度堕,至齐桓公任用管仲,而国富民安。公问行伯用师之道,管仲曰“公欲定卒伍,修甲兵,大国亦将修之,而小国设备,则难以速得志矣”於是乃作内政而寓军令焉,故卒伍定歑,而军政成歑。连其什伍,居处同乐,死生同忧,祸福共之,故夜战则其声相闻,昼战则其日相见,缓急足以相死。其教已成,外攘夷狄,内尊天子,以安诸夏。齐桓既没,晋文接之,亦先定其民,作被庐之法,总帅诸侯,迭为盟主。然其礼已颇僭差,又随时苟合以求欲速之功,故不能充王制。二伯之后,浸以陵夷,至鲁成公作丘甲,哀公用田赋,搜、狩、治兵、大阅之事皆失其正。《春秋》书而讥之,以存王道。於是师旅亟动,百姓罢敝,无伏节死难之谊。孔子伤焉,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故称子路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而子路亦曰“千乘之国,摄歑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治其赋兵教以礼谊之谓也。
春秋之后,灭弱吞小,并为战国,稍增讲武之礼,以为戏乐,用相夸视。而秦更名角抵,先王之礼没於淫乐中矣。雄桀之士因势辅时,作为权诈以相倾覆,吴有孙武,齐有孙膑,魏有吴起,秦有商鞅,皆擒敌立胜,垂著篇籍。当此之时,合纵连衡,转相攻伐,代为雌雄。齐愍以技击强,魏惠以武卒奋,秦昭以锐士胜。世方争於功利,而驰说者以孙、吴为宗。时唯孙卿明於王道,而非之曰“彼孙、吴者,上势利而贵变诈。施於暴乱昏嫚之国,君臣有间,上下离心,政谋不良,故可变而诈也。夫仁人在上,为下所卬,犹子弟之卫父兄,若手足之扞头目,何可当也。邻国望我,欢若亲戚,芬若椒兰,顾视其上,犹焚灼仇雠。人情岂肯为其所恶而攻其所好哉。故以桀攻桀,犹有巧拙。以桀诈尧,若卵投石,夫何幸之有。《诗》曰: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言以仁谊绥民者,无敌於天下也。若齐之技击,得一首则受赐金。事小敌脆,则偷可用也。事巨敌坚,则焕然离矣。是亡国之兵也。魏氏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胄带剑,嬴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如此,则其地虽广,其税必寡,其气力数年而衰。是危国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狭厄,其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势,隐之以厄,狃之以赏庆,道之以刑罚,使其民所以要利於上者,非战无由也。功赏相长,五甲首而隶五家,是最为有数,故能四世有胜於天下。然皆干赏蹈利之兵,庸徒鬻卖之道耳,未有安制矜节之理也。故虽地广兵强,鳃鳃常恐天下之一合而共轧己也。至乎齐桓、晋文之兵,可谓入其域而有节制矣。然犹未本仁义之统也。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直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之仁义”
故曰“善师者不陈,善陈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亡”若夫舜修百僚,咎繇作士,命以“蛮夷猾夏,寇贼奸轨”,而刑无所用,所谓善师不陈者也。汤、武征伐,陈师誓众,而放擒桀、纣,所谓善陈不战者也。齐桓南服强楚,使贡周室,北伐山戎,为燕开路,存亡继绝,功为伯首,所谓善战不败者也。楚昭王遭阖庐之祸,国灭出亡,父老送之。王曰“父老反矣。何患无君”父老曰“有君如是其贤也”相与从之。或奔走赴秦,号哭请救,秦人为之出兵。二国并力,遂走吴师,昭王返国,所谓善败不亡者也。若秦因四世之胜,据河山之阻,任用白起、王翦豺狼之徒,奋其爪牙,禽猎六国,以并天下。穷武极诈,士民不附,卒隶之徒,还为敌仇,猋起云合,果共轧之。斯为下矣。凡兵,所以存亡继绝,救乱除害也。故伊、吕之将,子孙有国,与商、周并。至於末世,苟任诈力,以快贪残,急城杀人盈城,争地杀人满野。孙、吴、商、白之徒,皆身诛戮於前,而国灭亡於后。报应之势,各以类至,其道然矣。
汉兴,高祖躬神武之材,行宽仁之厚,总揽英雄,以诛秦、项。任萧、曹之文,用良、平之谋,骋陆、郦之辩,明叔孙通之仪,文武相配,大略举焉。天下既定,踵秦而置材官於郡国,京师有南、北军之屯。至武帝平百粤,内增七校,外有楼船,皆岁时讲肄,修武备云。至元帝时,以贡禹议,始罢角抵,而未正治兵振旅之事也。
古人有言“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鞭扑不可弛於家,刑罚不可废於国,征伐不可偃於天下。用之有本末,行之有逆顺耳。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文德者,帝王之利器。威武者,文德之辅助也。夫文之所加者深,则武之所服者大。德之所施者博,则威之所制者广。三代之盛,至於刑错兵寝者,其本末有序,帝王之极功也。
昔周之法,建三典以刑邦国,诘四方:一曰,刑新邦用轻典。二曰,刑平邦用中典。三曰,刑乱邦用重典。五刑: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刖罪五百,杀罪五百,所谓刑平邦用中典者也。凡杀人者踣诸市,墨者使守门,劓者使守关,宫者使守内,刖者使守囿,完者使守积。其奴,男子入於罪隶,女子入舂槁。凡有爵者,与七十者,与未龀者,皆不为奴。
周道既衰,穆王眊荒,命甫侯度时作刑,以诘四方。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髌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五刑之属三千,盖多於平邦中典五百章,所谓刑乱邦用重典者也。
春秋之时,王道浸坏,教化不行,子产相郑而铸刑书。晋叔向非之曰“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犹不可禁御,是故闲之以谊,纠之以政,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为禄位以劝其从,严断刑罚以威其淫。惧其未也,故诲之以忠,怾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莅之以强,断之以刚。犹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民於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祸乱。民知有辟,则不忌於上,并有争心,以征於书,而侥幸以成之,弗可为矣。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郑国,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征於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货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歑子产报曰“若吾子之言,侨不材,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偷薄之政,自是滋矣。孔子伤之,曰“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於曾子,亦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陵夷至於战国,韩任申子,秦用商鞅,连相坐之法,造参夷之诛。增加肉刑、大辟,有凿颠、抽胁、镬亨之刑。
至於秦始皇,兼吞战国,遂毁先王之法,灭礼谊之官,专任刑罚,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自程决事日县石之一。而奸邪并生,赭衣塞路,囹圄成市,天下愁怨,溃而叛之。
汉兴,高祖初入关,约法三章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蠲削烦苛,兆民大说。其后四夷未附,兵革未息,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於是相国萧何攈摭秦法,取其宜於时者,作律九章。
当孝惠、高后时,百姓新免毒蠚,人欲长幼养老。萧、曹为相,填以无为,从民之欲而不扰乱,是以衣食滋殖,刑罚用稀。
及孝文即位,躬修玄默,劝趣农桑,减省租赋。而将相皆旧功臣,少文多质,惩恶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宽厚,耻言人之过失。化行天下,告讦之俗易。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浸息。风流笃厚,禁罔疏阔。选张释之为廷尉,罪疑者予民,是以刑罚大省,至於断狱四百,有刑错之风。
即位十三年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诏狱逮系长安。淳于公无男,有五女,当行会逮,骂其女曰“生子不生男,缓急非有益”其少女缇萦,自伤悲泣,乃随其父至长安,上书曰“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虽后欲改过自新,其道亡繇也。妾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自新”书奏天子,天子怜悲其意,遂下令曰“制诏御史:盖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戮,而民弗犯,何治之至也。今法有肉刑三,而奸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之薄而教不明与。吾甚自愧。故夫训道不纯而愚民陷焉,《诗》曰:恺弟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怜之。夫刑至断支休,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岂称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轻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为令”
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冯敬奏言“肉刑所以禁奸,所由来者久矣。陛下下明诏,怜万民之一有过被刑者终身不息,及罪人欲改行为善而道亡繇至,於盛德,臣等所不及也。臣谨议请定律曰:诸当完者,完为城旦舂。当黥者,髡钳为城旦舂。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止者,笞五百。当斩右止,及杀人先自告,及吏坐受赇枉法,守县官财物而即盗之,已论命复有笞罪者,皆弃市。罪人狱已决,完为城旦舂,满三岁为鬼薪、白粲。鬼薪、白粲一岁,为隶臣妾。隶臣妾一岁,免为庶人。隶臣妾满二岁,为司寇。司寇一岁,及作如司寇二岁,皆免为庶人。其亡逃及有罪耐以上,不用此令。前令之刑城旦舂岁而非禁锢者,完为城旦舂岁数以免。臣昧死请”制曰“可”是后,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斩右止者又当死。斩左止者笞五百,当劓者笞三百,率多死。
景帝元年,下诏曰“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其定律:笞五百曰三百,笞三百曰二百”狱尚不全。至中六年,又下诏曰“加笞者,或至死而笞未毕,朕甚怜之。其减笞三百曰二百,笞二百曰一百”又曰“笞者,所以教之也,其定箠令”丞相刘舍、御史大夫卫绾请“笞者,箠长五尺,其本大一寸,其竹也,末薄半寸,皆平其节。当笞者,笞臀。毋得更人,毕一罪乃更人”自是笞者得全,然酷吏犹以为威。死刑既重,而生刑又轻,民易犯之。
及至孝武即位,外事四夷之功,内盛耳目之好,征发烦数,百姓贫耗,穷民犯法,酷吏击断,奸轨不胜。於是招进张汤、赵禹之属,条定法令,作见知故纵、监临部主之法,缓深故之罪,急纵出之诛。其后奸猾巧法,转相比况,禁罔浸密。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大辟四百九条,千八百八十二事,死罪决事比万三千四百七十二事。文书盈於几阁,典者不能遍睹。是以郡国承用者驳,或罪同而论异。奸吏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傅生议,所欲陷则予死比,议者咸冤伤之。
宣帝自在闾阎而知其若此。及即尊位,廷史路温舒上疏,言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语在《温舒传》。上深愍焉,乃下诏曰“间者吏用法,巧文浸深,是朕之不德也。夫决狱不当,使有罪兴邪,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伤之。今遣廷史与郡鞠狱,任轻禄薄,其为置廷平,秩六百石,员四人。其务平之,以称朕意”於是选於定国为廷尉,求明察宽恕黄霸等以为廷平,季秋后请谳。时上常幸宣室,斋居而决事,狱刑号为平矣。时涿郡太守郑昌上疏言“圣王置谏争之臣者,非以崇德,防逸豫之生也。立法明刑者,非以为治,救衰乱之起也。今明主躬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若开后嗣,不若删定律令。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无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也,政衰听怠,则廷平将招权而为乱首矣”宣帝未及修正。
至元席初立,乃下诏曰“夫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难犯而易避也。今律、令烦多而不约,自典文者不能分明,而欲罗元元之不逮,斯岂刑中之意哉。其议律、令可蠲除轻减者,条奏,唯在便安万姓而已”
至成帝河平中,复下诏曰“《甫刑》云五刑之属三千,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今大辟之刑千有馀条,律、令烦多,百有馀万言,奇请它比,日以益滋,自明习者不知所由,欲以晓喻众庶,不亦难乎。於以罗元元之民,夭绝亡辜,岂不哀哉。其与中二千石、二千石、博士及明习律、令者议减死刑及可蠲除约省者,令较然易知,条奏。《书》不云乎。惟刑之恤哉。其审核之,务准古法,朕将尽心览焉”有司无仲山父将明之材,不能因时广宣主恩,建立明制。为一代之法,而徒钩摭微细,毛举数事,以塞诏而已。是以大议不立,遂以至今。议者或曰,法难数变,此庸人不达,疑塞治道,圣智之所常患者也。故略举汉兴以来,法令稍定而合古便今者。
汉兴之初,虽有约法三章,网漏吞舟之鱼。然其大辟,尚有夷三族之令。令曰“当三族者,皆先黥,劓,斩左右止,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於市。其诽谤詈诅者,又先断舌”故谓之具五刑。彭越、韩信之属皆受此诛。
至高后元年,乃除三族罪、袄言令。
孝文二年,又诏丞相、太尉、御史“法者,治之正,所以禁暴而卫善人也。今犯法者已论,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收,朕甚弗取。其议”左、右丞相周勃、陈平奏言“父、母、妻、子、同产相坐及收,所以累其心,使重犯法也。收之之道,所由来久矣。臣之愚计,以为如其故便”文帝复曰“朕闻之,法正则民悫,罪当则民从。且夫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既不能道,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法反害於民,为暴者也。朕夫见其便,宜熟计之”平、勃乃曰“陛下幸加大惠於天下,使有罪不收,无罪不相坐,甚盛德,臣等所不及也。臣等谨奉诏,尽除收律、相坐法”其后,新垣平谋为逆,复行三族之诛。由是言之,风俗移易,人性相近而习相远,信矣。夫以孝文之仁,平、勃之知,犹有过刑谬论如此甚也,而况庸材溺於末流者乎。
《周官》有五听、八议、三刺、三宥、三赦之法。五听:一曰辞听,二曰色听,三曰气听,四曰耳听,五曰目听。八议:一曰议亲,二曰议故,三曰议贤,四曰议能,五曰议功,六曰议贵,七曰议勤,八曰议宾。三刺: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三宥:一曰弗识,二曰过失,三曰遗忘。三赦:一曰幼弱,二曰老眊,三曰蠢愚。凡囚,“上罪梏拲而桎,中罪梏桎,下罪梏。王之同族拲,有爵者桎,以待弊”高皇帝七年,制诏御史“狱之疑者,吏或不敢决,有罪者久而不论,无罪者久系不决。自今以来,县道官狱疑者,各谳所属二千石官,二千石官以其罪名当报。所不能决者,皆移廷尉,廷尉亦当报之。廷尉所不能决,谨具为奏,傅所当比律、令以闻”上恩如此,吏犹不能奉宣。故孝景中五年复下诏曰“诸狱疑,虽文致於法而於人心不厌者,辄谳之”其后狱吏复避微文,遂其愚心。至后元年,又下诏曰“狱,重事也。人有愚智,官有上下。狱疑者谳,有令谳者已报谳而后不当,谳者不为失”自此之后,狱刑益详,近於五听三宥之意。三年复下诏曰“高年老长,人所尊敬也。鳏、寡不属逮者,人所哀怜也。其著令:年八十以上,八岁以下,及孕者未乳,师、朱儒当鞠系者,颂系之”至孝宣元康四年,又下诏曰“朕念夫耆老之人,发齿堕落,血气既衰,亦无逆乱之心,今或罗於文法,执於囹圄,不得终其年命,朕甚怜之。自今以来,诸年八十非诬告、杀伤人,它皆勿坐”至成帝鸿嘉元年,定令“年未满七岁,贼斗杀人及犯殊死者,上请廷尉以闻,得减死”合於三赦幼弱、老眊之人。此皆法令稍近古而便民者也。
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善人为国百年,可以胜残去杀矣”言圣王承衰拨乱而起,被民以德教,变而化之,必世然后仁道成焉。至於善人,不入於室,然犹百年胜残去杀矣。此为国者之程式也。今汉道至盛,历世二百馀载,考自昭、宣、元、成、哀、平六世之间,断狱殊死,率岁千馀口而一人,耐罪上至右止,三倍有馀。古人有言“满堂而饮酒,有一人乡隅而悲泣,则一堂皆为之不乐”王者之於天下,譬犹一堂之上也,故一人不得其平,为之凄怆於心。今郡、国被刑而死者岁以万数,天下狱二千馀所,其冤死者多少相覆,狱不减一人,此和气所以未洽者也。
原狱刑所以蕃若此者,礼教不立,刑法不明,民多贫穷,豪杰务私,奸不辄得,狱犴不平之所致也。《书》云“伯夷降典,哲民惟刑”,言制礼以止刑,犹堤之防溢水也。今堤防凌迟,礼制未立。死刑过制,生刑易犯。饥寒并至,穷斯滥溢。豪杰擅私,为之囊橐,奸有所隐,则狃而浸广:此刑之所以蕃也。孔子曰“古之知法者能省刑,本也。今之知法者不失有罪,末矣”又曰“今之听狱者,求所以杀之。古之听狱者,求所以生之”与其杀不辜,宁失有罪。今之狱吏,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功名,平者多患害。谚曰“鬻棺者欲岁之疫”非憎人欲杀之,利在於人死也。今治狱吏欲陷害人,亦犹此矣。凡此五疾,狱刑所以尤多者也。
自建武、永平,民亦新免兵革之祸,人有乐生之虑,与高、惠之间同,而政在抑强扶弱,朝无威福之臣,邑无豪杰之侠。以口率计,断狱少於成、哀之间什八,可谓清矣。然而未能称意比隆於古者,以其疾未尽除,而刑本不正。
善乎。孙卿之论刑也,曰“世俗之为说者,以为治古者无肉刑,有象刑、墨鲸之属,菲履赭衣而不纯,是不然矣。以为治古,则人莫触罪邪,岂独无肉刑哉,亦不待象刑矣。以为人或触罪矣,而直轻其刑,是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也。罪至重而刑至轻,民无所畏,乱莫大焉,凡制刑之本,将以禁暴恶,且惩其未也。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是惠暴而宽恶也。故象刑非生於治古,方起於乱今也。凡爵列官职,赏庆刑罚,皆以类相从者也。一物失称,乱之端也。德不称位,能不称官,赏不当功,刑不当罪,不祥莫大焉。夫征暴诛悖,治之威也。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是百王之所同也,未有知其所由来者也。故治则刑重,乱则刑轻,犯治之罪故重,犯乱之罪故轻也。《书》云刑罚世重世轻,此之谓也”所谓“象刑惟明”者,言象天道而作刑,安有菲屦赭衣者哉。
孙卿之言既然,又因俗说而论之曰“禹承尧、舜之后,自以德衰而制肉刑,汤、武顺而行之者,以俗薄於唐、虞故也。今汉承衰周暴秦极敝之流,俗已薄於三代,而行尧、舜之刑,是犹以鞿而御駻突,违救时之宜矣。且除肉刑者,本欲以全民也,今去髡钳一等,转而入於大辟,以死罔民,失本惠矣。故死者岁以万数,刑重之所致也。至乎穿窬之盗,忿怒伤人,男女淫佚,吏为奸臧,若此之恶,髡钳之罚又不足以惩也。故刑者岁十万数,民既不畏,又曾不耻,刑轻之所生也。故俗之能吏,公以杀盗为威,专杀者胜任,奉法者不治,乱名伤制,不可胜条。是以罔密而奸不塞,刑蕃而民愈嫚。必世而未仁,百年而不胜残,诚以礼乐阙而刑不正也。岂宜惟思所以清原正本之论,删定律、令,籑二百章,以应大辟。其馀罪次,於古当生,今触死者,皆可募行肉刑。及伤人与盗,吏受赇枉法,男女淫乱,皆复古刑,为三千章。诋欺文致微细之法,悉蠲除。如此,则刑可畏而禁易避,吏不专杀,法无二门,轻重当罪,民命得全,合刑罚之中,殷天人之和,顺稽古之制,成时雍之化。成、康刑错,虽未可致,孝文断狱,庶几可及。《诗》云“宜民宜人,受禄於天”。《书》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言为政而宜於民者,功成事立,则受天禄而永年命,所谓“一人有庆,万民赖之”者也。
Ⅲ 汉书·刑法志的原文
夫人宵天地之貌,怀五常之性,聪明精粹,有生之最灵者也。爪牙不足以供耆
欲,趋走不足以避利害,无毛羽以御寒暑,必将役物以为养,用仁智而不恃力,此
其所以为贵也。故不仁爱则不能群,不能群则不胜物,不胜物则养不足。群而不足,
争心将作,上圣卓然先行敬让博爱之德者,众心说而从之。从之成群,是为君矣;
归而往之,是为王矣。《洪范》曰:“天子作民父母,为天下王。”圣人取类以正
名,而谓群为父母,明仁、爱、德、让,王道之本也。爱待敬而不败,德须威而久
立,故制礼以崇敬,作刑以明威也。圣人既躬明哲之性,必通天地之心,制礼作教,
立法设刑,动缘民情,而则天象地。故曰:先王立礼,“则天之明,因地之性”也。
刑罚威狱,以类天之震曜杀戮也;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也。《书》云“天
秩有礼”,“天讨有罪”。故圣人因天秩而制五礼,因天讨而作五刑。大刑用甲兵,
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凿;薄刑用鞭扑。大者陈诸原野,小者致之市
朝,其所繇来者上矣。
自黄帝有涿鹿之战以定火灾,颛顼有共工之陈以定水害。唐、虞之际,至治之
极,犹流共工,放讠雚兜,窜三苗,殛鲧,然后天下服。夏有甘扈之誓,殷、周以
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臧干戈,教以文德,而犹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
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
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有税有赋。税以足食,赋以足
兵。故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马一匹,牛三头。四丘为甸。甸,
六十四井也,有戎马四匹,兵车一乘,牛十二头,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干戈备
具,是谓乘马之法。一同百里,提封万井,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园囿术路,三
千六百井,定出赋六千四百井,戎马四百匹,兵车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
是谓百乘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
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乘之国。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
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兵车万乘,故称万乘之主。戎马、车徒、干戈素具,春
振旅以搜,夏拔舍以苗,秋治兵以狝,冬大阅以狩,皆于农隙以讲事焉。五国为属,
属有长;十国为连,连有帅;三十国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四为州,州有牧。连
师比年简车,卒正三年简徒,群牧五载大简车、徒,此先王为国立武足兵之大略也。
周道衰,法度堕,至齐桓公任用管仲,而国富民安。公问行伯用师之道,管仲
曰:“公欲定卒伍,修甲兵,大国亦将修之,而小国设备,则难以速得志矣。”于
是乃作内政而寓军令焉,故卒伍定虖里,而军政成虖郊。连其什伍,居处同乐,死
生同忧,祸福共之,故夜战则其声相闻,昼战则其日相见,缓急足以相死。其教已
成,外攘夷狄,内尊天子,以安诸夏。齐桓既没,晋文接之,亦先定其民,作被庐
之法,总帅诸侯,迭为盟主。然其礼已颇僭差,又随时苟合以求欲速之功,故不能
充王制。二伯之后,浸以陵夷,至鲁成公作丘甲,哀公用田赋,搜、狩、治兵、大
阅之事皆失其正。《春秋》书而讥之,以存王道。于是师旅亟动,百姓罢敝,无伏
节死难之谊。孔子伤焉,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故称子路曰:“由也,
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而子路亦曰:“千乘之国,摄虖大国之间,加之以师
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治其赋兵教以礼
谊之谓也。
春秋之后,灭弱吞小,并为战国,稍增讲武之礼,以为戏乐,用相夸视。而秦
更名角抵,先王之礼没于淫乐中矣。雄桀之士因势辅时,作为权诈以相倾覆,吴有
孙武,齐有孙膑,魏有吴起,秦有商鞅,皆擒敌立胜,垂著篇籍。当此之时,合纵
连衡,转相攻伐,代为雌雄。齐愍以技击强,魏惠以武卒奋,秦昭以锐士胜。世方
争于功利,而驰说者以孙、吴为宗。时唯孙卿明于王道,而非之曰:“彼孙、吴者,
上势利而贵变诈;施于暴乱昏嫚之国,君臣有间,上下离心,政谋不良,故可变而
诈也。夫仁人在上,为下所卬,犹子弟之卫父兄,若手足之扞头目,何可当也?邻
国望我,欢若亲戚,芬若椒兰,顾视其上,犹焚灼仇雠。人情岂肯为其所恶而攻其
所好哉?故以桀攻桀,犹有巧拙;以桀诈尧,若卵投石,夫何幸之有!《诗》曰:
‘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言以仁谊绥民者,无敌于天下
也。若齐之技击,得一首则受赐金。事小敌脆,则偷可用也;事巨敌坚,则焕然离
矣。是亡国之兵也。魏氏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
上,冠胄带剑,嬴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如此,则
其地虽广,其税必寡,其气力数年而衰。是危国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狭厄,其
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势,隐之以厄,狃之以赏庆,道之以刑罚,使其民所以要利于
上者,非战无由也。功赏相长,五甲首而隶五家,是最为有数,故能四世有胜于天
下。然皆干赏蹈利之兵,庸徒鬻卖之道耳,未有安制矜节之理也。故虽地广兵强,
鳃鳃常恐天下之一合而共轧己也。至乎齐桓、晋文之兵,可谓入其域而有节制矣。
然犹未本仁义之统也。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直秦之锐士,
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之仁义。”
故曰:“善师者不陈,善陈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亡。”若夫舜修百
僚,咎繇作士,命以“蛮夷猾夏,寇贼奸轨”,而刑无所用,所谓善师不陈者也。
汤、武征伐,陈师誓众,而放擒桀、纣,所谓善陈不战者也。齐桓南服强楚,使贡
周室,北伐山戎,为燕开路,存亡继绝,功为伯首,所谓善战不败者也。楚昭王遭
阖庐之祸,国灭出亡,父老送之。王曰:“父老反矣!何患无君?”父老曰:“有
君如是其贤也!”相与从之。或奔走赴秦,号哭请救,秦人为之出兵。二国并力,
遂走吴师,昭王返国,所谓善败不亡者也。若秦因四世之胜,据河山之阻,任用白
起、王翦豺狼之徒,奋其爪牙,禽猎六国,以并天下。穷武极诈,士民不附,卒隶
之徒,还为敌仇,CA76起云合,果共轧之。斯为下矣。凡兵,所以存亡继绝,救乱
除害也。故伊、吕之将,子孙有国,与商、周并。至于末世,苟任诈力,以快贪残,
急城杀人盈城,争地杀人满野。孙、吴、商、白之徒,皆身诛戮于前,而国灭亡于
后。报应之势,各以类至,其道然矣。
汉兴,高祖躬神武之材,行宽仁之厚,总揽英雄,以诛秦、项。任萧、曹之文,
用良、平之谋,骋陆、郦之辩,明叔孙通之仪,文武相配,大略举焉。天下既定,
踵秦而置材官于郡国,京师有南、北军之屯。至武帝平百粤,内增七校,外有楼船,
皆岁时讲肄,修武备云。至元帝时,以贡禹议,始罢角抵,而未正治兵振旅之事也。
古人有言:“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鞭扑不可弛于家,
刑罚不可废于国,征伐不可偃于天下。用之有本末,行之有逆顺耳。孔子曰:“工
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文德者,帝王之利器;威武者,文德之辅助也。夫文之
所加者深,则武之所服者大;德之所施者博,则威之所制者广。三代之盛,至于刑
错兵寝者,其本末有序,帝王之极功也。
昔周之法,建三典以刑邦国,诘四方:一曰,刑新邦用轻典;二曰,刑平邦用
中典;三曰,刑乱邦用重典。五刑: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刖罪五百,
杀罪五百,所谓刑平邦用中典者也。凡杀人者踣诸市,墨者使守门,劓者使守关,
宫者使守内,刖者使守囿,完者使守积。其奴,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舂槁。凡有
爵者,与七十者,与未B062者,皆不为奴。
周道既衰,穆王眊荒,命甫侯度时作刑,以诘四方。黑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
髌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五刑之属三千,盖多于平邦中
典五百章,所谓刑乱邦用重典者也。
春秋之时,王道浸坏,教化不行,子产相郑而铸刑书。晋叔向非之曰:“昔先
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犹不可禁御,是故闲之以谊,纠之以政,
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为禄位以劝其从,严断刑罚以威其淫。惧其未
也,故诲之以忠,竦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莅之以强,断之以
刚。犹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民于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
祸乱。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并有争心,以征于书,而侥幸以成之,弗可为矣。
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今吾子相郑国,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诗》曰:‘仪式刑文王
之德,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争端
矣,将弃礼而征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货赂并行。终子之世,郑
其败虖!”子产报曰:“若吾子之言,侨不材,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偷薄
之政,自是滋矣。孔子伤之,曰:“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导之以政,
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亦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
而勿喜。”
陵夷至于战国,韩任申子,秦用商鞅,连相坐之法,造参夷之诛;增加肉刑、
大辟,有凿颠、抽胁、镬亨之刑。
至于秦始皇,兼吞战国,遂毁先王之法,灭礼谊之官,专任刑罚,躬操文墨,
昼断狱,夜理书,自程决事日县石之一。而奸邪并生,赭衣塞路,囹圄成市,天下
愁怨,溃而叛之。
汉兴,高祖初入关,约法三章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蠲削烦苛,
兆民大说。其后四夷未附,兵革未息,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于是相国萧何攈摭秦
法,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
当孝惠、高后时,百姓新免毒蠚,人欲长幼养老。萧、曹为相,填以无为,从
民之欲而不扰乱,是以衣食滋殖,刑罚用稀。
及孝文即位,躬修玄默,劝趣农桑,减省租赋。而将相皆旧功臣,少文多质,
惩恶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宽厚,耻言人之过失。化行天下,告讦之俗易。吏安其官,
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浸息。风流笃厚,禁罔疏阔。选张释之为廷尉,罪疑者
予民,是以刑罚大省,至于断狱四百,有刑错之风。
即位十三年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诏狱逮系长安。淳于公无男,有五女,
当行会逮,骂其女曰:“生子不生男,缓急非有益!”其少女缇萦,自伤悲泣,乃
随其父至长安,上书曰:“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死者
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虽后欲改过自新,其道亡繇也。妾愿没入为官婢,以赎
父刑罪,使得自新。”书奏天子,天子怜悲其意,遂下令曰:“制诏御史:盖闻有
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戮,而民弗犯,何治之至也!今法有肉刑三,而奸
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之薄而教不明与?吾甚自愧。故夫训道不纯而愚民陷焉,
《诗》曰:‘恺弟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为
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怜之。夫刑至断支休,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
德也!岂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轻重,不亡逃,有
年而免。具为令。”
丞相张仓、御史大夫冯敬奏言:“肉刑所以禁奸,所由来者久矣。陛下下明诏,
怜万民之一有过被刑者终身不息,及罪人欲改行为善而道亡繇至,于盛德,臣等所
不及也。臣谨议请定律曰:诸当完者,完为城旦舂;当黥者,髡钳为城旦舂;当劓
者,笞三百;当斩左止者,笞五百;当斩右止,及杀人先自告,及吏坐受赇枉法,
守县官财物而即盗之,已论命复有笞罪者,皆弃市。罪人狱已决,完为城旦舂,满
三岁为鬼薪、白粲。鬼薪、白粲一岁,为隶臣妾。隶臣妾一岁,免为庶人。隶臣妾
满二岁,为司寇。司寇一岁,及作如司寇二岁,皆免为庶人。其亡逃及有罪耐以上,
不用此令。前令之刑城旦舂岁而非禁锢者,完为城旦舂岁数以免。臣昧死请。”制
曰:“可。”是后,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斩右止者又当死。斩左止者笞五百,
当劓者笞三百,率多死。
景帝元年,下诏曰:“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其定律:笞五
百曰三百,笞三百曰二百。”狱尚不全。至中六年,又下诏曰:“加笞者,或至死
而笞未毕,朕甚怜之。其减笞三百曰二百,笞二百曰一百。”又曰:“笞者,所以
教之也,其定箠令。”丞相刘舍、御史大夫卫绾请:“笞者,箠长五尺,其本大一
寸,其竹也,末薄半寸,皆平其节。当笞者,笞臀。毋得更人,毕一罪乃更人。”
自是笞者得全,然酷吏犹以为威。死刑既重,而生刑又轻,民易犯之。
及至孝武即位,外事四夷之功,内盛耳目之好,征发烦数,百姓贫耗,穷民犯
法,酷吏击断,奸轨不胜。于是招进张汤、赵禹之属,条定法令,作见知故纵、监
临部主之法,缓深故之罪,急纵出之诛。其后奸猾巧法,转相比况,禁罔浸密。律、
令凡三百五十九章,大辟四百九条,千八百八十二事,死罪决事比万三千四百七十
二事。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是以郡国承用者驳,或罪同而论异。奸吏因
缘为市,所欲活则傅生议,所欲陷则予死比,议者咸冤伤之。
宣帝自在闾阎而知其若此。及即尊位,廷史路温舒上疏,言秦有十失,其一尚
存,治狱之吏是也。语在《温舒传》。上深愍焉,乃下诏曰:“间者吏用法,巧文
浸深,是朕之不德也。夫决狱不当,使有罪兴邪,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伤之。
今遣廷史与郡鞠狱,任轻禄薄,其为置廷平,秩六百石,员四人。其务平之,以称
朕意。”于是选于定国为廷尉,求明察宽恕黄霸等以为廷平,季秋后请谳。时上常
幸宣室,斋居而决事,狱刑号为平矣。时涿郡太守郑昌上疏言:“圣王置谏争之臣
者,非以崇德,防逸豫之生也;立法明刑者,非以为治,救衰乱之起也。今明主躬
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若开后嗣,不若删定律令。律令一定,愚民知所
避,奸吏无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也,政衰听怠,则廷平将招权
而为乱首矣。”宣帝未及修正。
至元席初立,乃下诏曰:“夫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难犯而易避也。今
律、令烦多而不约,自典文者不能分明,而欲罗元元之不逮,斯岂刑中之意哉!其
议律、令可蠲除轻减者,条奏,唯在便安万姓而已。”
至成帝河平中,复下诏曰:“《甫刑》云‘五刑之属三千,大辟之罚其属二百’,
今大辟之刑千有余条,律、令烦多,百有余万言,奇请它比,日以益滋,自明习者
不知所由,欲以晓喻众庶,不亦难乎!于以罗元元之民,夭绝亡辜,岂不哀哉!其
与中二千石、二千石、博士及明习律、令者议减死刑及可蠲除约省者,令较然易知,
条奏。《书》不云乎?‘惟刑之恤哉!’其审核之,务准古法,朕将尽心览焉。”
有司无仲山父将明之材,不能因时广宣主恩,建立明制。为一代之法,而徒钩摭微
细,毛举数事,以塞诏而已。是以大议不立,遂以至今。议者或曰,法难数变,此
庸人不达,疑塞治道,圣智之所常患者也。故略举汉兴以来,法令稍定而合古便今
者。
汉兴之初,虽有约法三章,网漏吞舟之鱼。然其大辟,尚有夷三族之令。令曰:
“当三族者,皆先黥,劓,斩左右止,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其诽谤詈
诅者,又先断舌。”故谓之具五刑。彭越、韩信之属皆受此诛。
至高后元年,乃除三族罪、袄言令。
孝文二年,又诏丞相、太尉、御史:“法者,治之正,所以禁暴而卫善人也。
今犯法者已论,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收,朕甚弗取。其议。”
左、右丞相周勃、陈平奏言:“父、母、妻、子、同产相坐及收,所以累其心,使
重犯法也。收之之道,所由来久矣。臣之愚计,以为如其故便。”文帝复曰:“朕
闻之,法正则民悫,罪当则民从。且夫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既不能道,又以
不正之法罪之,是法反害于民,为暴者也。朕夫见其便,宜熟计之。”平、勃乃曰:
“陛下幸加大惠于天下,使有罪不收,无罪不相坐,甚盛德,臣等所不及也。臣等
谨奉诏,尽除收律、相坐法。”其后,新垣平谋为逆,复行三族之诛。由是言之,
风俗移易,人性相近而习相远,信矣。夫以孝文之仁,平、勃之知,犹有过刑谬论
如此甚也,而况庸材溺于末流者乎?
《周官》有五听、八议、三刺、三宥、三赦之法。五听:一曰辞听,二曰色听,
三曰气听,四曰耳听,五曰目听。八议:一曰议亲,二曰议故,三曰议贤,四曰议
能,五曰议功,六曰议贵,七曰议勤,八曰议宾。三刺: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
三曰讯万民。三宥:一曰弗识,二曰过失,三曰遗忘。三赦:一曰幼弱,二曰老眊,
三曰蠢愚。凡囚,“上罪梏BF25而桎,中罪梏桎,下罪梏;王之同族BF25,有爵者
桎,以待弊。”高皇帝七年,制诏御史:“狱之疑者,吏或不敢决,有罪者久而不
论,无罪者久系不决。自今以来,县道官狱疑者,各谳所属二千石官,二千石官以
其罪名当报。所不能决者,皆移廷尉,廷尉亦当报之。廷尉所不能决,谨具为奏,
傅所当比律、令以闻。”上恩如此,吏犹不能奉宣。故孝景中五年复下诏曰:“诸
狱疑,虽文致于法而于人心不厌者,辄谳之。”其后狱吏复避微文,遂其愚心。至
后元年,又下诏曰:“狱,重事也。人有愚智,官有上下。狱疑者谳,有令谳者已
报谳而后不当,谳者不为失。”自此之后,狱刑益详,近于五听三宥之意。三年复
下诏曰:“高年老长,人所尊敬也;鳏、寡不属逮者,人所哀怜也。其著令:年八
十以上,八岁以下,及孕者未乳,师、朱儒当鞠系者,颂系之。”至孝宣元康四年,
又下诏曰:“朕念夫耆老之人,发齿堕落,血气既衰,亦无逆乱之心,今或罗于文
法,执于囹圄,不得终其年命,朕甚怜之。自今以来,诸年八十非诬告、杀伤人,
它皆勿坐。”至成帝鸿嘉元年,定令:“年未满七岁,贼斗杀人及犯殊死者,上请
廷尉以闻,得减死。”合于三赦幼弱、老眊之人。此皆法令稍近古而便民者也。
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善人为国百年,可以胜残去杀矣。”言圣
王承衰拨乱而起,被民以德教,变而化之,必世然后仁道成焉;至于善人,不入于
室,然犹百年胜残去杀矣。此为国者之程式也。今汉道至盛,历世二百余载,考自
昭、宣、元、成、哀、平六世之间,断狱殊死,率岁千余口而一人,耐罪上至右止,
三倍有余。古人有言:“满堂而饮酒,有一人乡隅而悲泣,则一堂皆为之不乐。”
王者之于天下,譬犹一堂之上也,故一人不得其平,为之凄怆于心。今郡、国被刑
而死者岁以万数,天下狱二千余所,其冤死者多少相覆,狱不减一人,此和气所以
未洽者也。
原狱刑所以蕃若此者,礼教不立,刑法不明,民多贫穷,豪杰务私,奸不辄得,
狱不平之所致也。《书》云“伯夷降典,哲民惟刑”,言制礼以止刑,犹堤之
防溢水也。今堤防凌迟,礼制未立;死刑过制,生刑易犯;饥寒并至,穷斯滥溢;
豪杰擅私,为之囊橐,奸有所隐,则狃而浸广:此刑之所以蕃也。孔子曰:“古之
知法者能省刑,本也;今之知法者不失有罪,末矣。”又曰:“今之听狱者,求所
以杀之;古之听狱者,求所以生之。”与其杀不辜,宁失有罪。今之狱吏,上下相
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功名,平者多患害。谚曰:“鬻棺者欲岁之疫。”非憎人欲
杀之,利在于人死也。今治狱吏欲陷害人,亦犹此矣。凡此五疾,狱刑所以尤多者
也。
自建武、永平,民亦新免兵革之祸,人有乐生之虑,与高、惠之间同,而政在
抑强扶弱,朝无威福之臣,邑无豪杰之侠。以口率计,断狱少于成、哀之间什八,
可谓清矣。然而未能称意比隆于古者,以其疾未尽除,而刑本不正。
善乎!孙卿之论刑也,曰:“世俗之为说者,以为治古者无肉刑,有象刑、墨
鲸之属,菲履赭衣而不纯,是不然矣。以为治古,则人莫触罪邪,岂独无肉刑哉,
亦不待象刑矣。以为人或触罪矣,而直轻其刑,是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也。
罪至重而刑至轻,民无所畏,乱莫大焉,凡制刑之本,将以禁暴恶,且惩其未也。
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是惠暴而宽恶也。故象刑非生于治古,方起于乱今也。
凡爵列官职,赏庆刑罚,皆以类相从者也。一物失称,乱之端也。德不称位,能不
称官,赏不当功,刑不当罪,不祥莫大焉。夫征暴诛悖,治之威也。杀人者死,伤
人者刑,是百王之所同也,未有知其所由来者也。故治则刑重,乱则刑轻,犯治之
罪故重,犯乱之罪故轻也。《书》云‘刑罚世重世轻’,此之谓也。”所谓“象刑
惟明”者,言象天道而作刑,安有菲屦赭衣者哉?
孙卿之言既然,又因俗说而论之曰:“禹承尧、舜之后,自以德衰而制肉刑,
汤、武顺而行之者,以俗薄于唐、虞故也。今汉承衰周暴秦极敝之流,俗已薄于三
代,而行尧、舜之刑,是犹以鞿而御駻突,违救时之宜矣。且除肉刑者,本欲以全
民也,今去髡钳一等,转而入于大辟,以死罔民,失本惠矣。故死者岁以万数,刑
重之所致也。至乎穿F1BE之盗,忿怒伤人,男女淫佚,吏为奸臧,若此之恶,髡钳
之罚又不足以惩也。故刑者岁十万数,民既不畏,又曾不耻,刑轻之所生也。故俗
之能吏,公以杀盗为威,专杀者胜任,奉法者不治,乱名伤制,不可胜条。是以罔
密而奸不塞,刑蕃而民愈嫚。必世而未仁,百年而不胜残,诚以礼乐阙而刑不正也。
岂宜惟思所以清原正本之论,删定律、令,二百章,以应大辟。其余罪次,于
古当生,今触死者,皆可募行肉刑。及伤人与盗,吏受赇枉法,男女淫乱,皆复古
刑,为三千章。诋欺文致微细之法,悉蠲除。如此,则刑可畏而禁易避,吏不专杀,
法无二门,轻重当罪,民命得全,合刑罚之中,殷天人之和,顺稽古之制,成时雍
之化。成、康刑错,虽未可致,孝文断狱,庶几可及。《诗》云“宜民宜人,受禄
于天”。《书》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言为政而宜于民者,功成事立,则受
天禄而永年命,所谓“一人有庆,万民赖之”者也。